這一試,果然是劇毒。
骯痛如絞,口吐黑血的他服下三顆解毒藥無效後,腦海中浮現心上人的千叮嚀萬囑咐,毫不猶豫的吞下一顆救命藥丸。
好在他用了,沒有半絲遲疑,要不小命就沒了。
事後他才感到害怕,根據當地人所言,那叫死亡果,可以做為引蠱的藥引,但人一服下便只能活三刻,它會讓人從內腑腐爛,腸穿肚破,最後只剩一灘血水。
另一顆救命藥丸他則用在一名與他共過患難的袍澤身上,那人的背幾乎被剖開了,露出森森白骨,人已奄奄一息,倒在血泊中,神智已然不清仍喊著要回家見爹娘,見剛出生不久未及足歲的孩子。
雷霆風心有不忍,感同身受,因為他也想念遠在桃花鎮的明韞妹妹,他要活著回去,回去娶她為妻,生兒育女。
而在這種強烈的求生意志下,雷霆風多次躲過重重危難,在重傷中一次又一次挺了過來,屢建奇功。
最後一顆藥丸他留著以備萬一,以及一個念想。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好。」一听是為他做的,雷霆風點頭點得很用力。
「我是不是話很多?」一說完,一口憋著的氣泄了,溫明韞才驚覺自己太過嘮叨了,幾乎說了大半年的分量。
雷霆風笑著搖頭,眼中有著絲絲情意,「我喜歡听你說話,甜得很,你多說一些我不在意。」
「什麼喜歡,閑話家常罷了。」看著他熾熱眼神,本來未多想的溫明韞耳朵稍有熱意。
「可是我有一段時日听不到了……」他面露惆悵。
瞧他眼神一黯,溫明韞有點不舍,他只是才十五歲的少年,如今卻要離開至親遠去他鄉,還要面對殺戮戰場……
她不想延續這種悵然的氛圍,故意啐道︰「傻樣。」
「不傻、不傻,就想著你。」他呵呵直笑。
「也別太想,安危要緊。」
將來的事誰能說得準呢,說不定今日的牽掛會成為明日的笑話,他會變了心。
溫明韞很理智,她對雷霆風是有動心,但還沒到真的非君不可的地步,哪怕三年後雷霆風想娶別人,她也不會太過痛苦悲傷。
之所以對于這場口頭婚事沒有反對,是因為三年內不議婚嫁正是她所求的。
有祖父擋在前頭,她的爹娘不敢擅自為她婚配,她至少有幾年喘息時間,不用早早嫁作人婦,每日在柴米油鹽醬醋茶里打轉、和婆婆斗、跟妯娌爭、與小泵不和、跟丈夫沒話說,更重要的是,就算三年後她還只是個十五歲的小泵娘,拿都尚未發育完全呢!
所以能拖一時是一時,拖過十七、八歲再做打算。
「肯定想的,只想你一人,你不能忘了我……」除了她,他還能想誰,她是他的命根子。
雷霆風十分後悔太晚發現對她的感情,若是能早點知曉自己的心意,他會對她更好,讓她心里也有他,這樣他就不會擔心他一離開,她可能會忘了他是誰。
「不忘。」點頭,怎麼可能會忘了他呢。
「明韞妹妹,我可以抱你一下嗎?」他只想感受她是他的,多年後依然不變。
聞言的溫明韞臉色微變,嚴厲拒絕,「不行。」攸關名聲。
「就一下,不會太過分。」他低聲請求,一副她不同意就要兩眼淚汪汪的樣子,博取同情。
「男女授受不親。」她沒有心軟。
雷霆風不放棄的上前一步,「我們訂親了。」
「口頭上的。」她提醒,沒有婚書,沒有三媒六聘就不算數,她肯等他三年是看在自己的確動了、還有對未來的考量上,不然哪個姑娘敢定下白首之約,就算之前迷戀他到不行的唐青青也不可能應允。
雷霆風這一去西南生死難料,與他結親是一場賭注,敢賭的沒幾人,萬一他回不來,被留下的人可要守望門寡,還有可能背上克夫的惡名,想再挑下一家難上加難。
「會成定局的,我只娶你當媳婦兒。」他語氣很重,不顧她的抗拒雙臂一摟。
「雷霆風,放手。」他力氣怎麼這麼大,以前她都小看他了。
靶覺到他熾熱的體溫,溫明韞的臉也有些發燙,掙了一下沒掙開她就不動,不白費功夫。
「不放,說你會想我。」她的身子好香、好軟,真想抱一輩子不放手。
頓了頓,她櫻唇微掀,「好,我會想你。」
「真心的?」
「真心。」她無奈的回答,總有人會在心上留下一道痕,他的身影太鮮明了,很難忘記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雷霆風安心的笑了,「我會想你的,真的想你。」
「知道了,可以放手了吧!你抱很久了。」抱得她肩膀都發麻了,也不知他哪來的力氣,全用上了。
「不想放。」讓他再感受一會。
「你該走了。」她是來送行的,不是和他痴纏不休。
「明韞妹妹……」她就不難過嗎?雷霆風比時心底酸溫得厲害,想反悔不走了,可想到他爹的心思,他又掙扎,他既不想成為父親青雲直上的踏板,又割舍不下剛萌芽的戀情。
「走,別再婆婆媽媽了,是男人就要建一番功業,封妻蔭子名留青史。」溫明韞趁他發愣時用力一推,用言語激勵他,沒有女人不希望丈夫功成名就,她以此讓他清醒清醒。
「我……你等我回來,三年很快就到了……」噙著淚,他眼神中仍有眷戀。
溫明韞沒點頭也沒搖頭,她對他沒有非他莫屬的深厚情意,因此不敢輕易應允,只給了兩個字——「保重。」
「嗯!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娶你。」
她只能是他的,今生今世,他絕不放手,眼露堅定的雷霆風翻身上馬。
和他同去西南的有小廝長順,以及教他功夫的師父盧教頭,三人三騎人高馬壯,馬聲嘶嘶,一揚鞭,馬蹄往前一邁,加大步伐地跑起來。
不愧是日行千里的寶馬,一下子就跑得老遠,不見縱影,只留下馬蹄揚起的灰塵。
因為知道兩家的婚約,春草剛剛才沒阻攔雷霆風抱住溫明韞,此刻納悶地道︰「小姐,你不難受嗎?」怎跟沒事人似的面無表情。
「難受什麼,要不吃不喝,徹夜難眠?」沒有誰離開誰就活不下去,那些相思成疾,是庸人自擾,她又不傻。
「可是雷二公子走了,他是你的未婚夫。」任誰親人違行都會傷心難過,就她家小姐鐵石心腸。
「走了就走了,你干麼哭得淅瀝嘩啦的,又不是你男人。」溫明韞無法理解,當事人無動于衷,看戲的淚濕三條帕子。
「嗚……小姐,你在胡說什麼,奴婢是為你憂心,雷二公子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回來,萬一他忘了你在等他怎麼辦?」小姐是好人,該有個受丈夫呵護的好歸宿。
「不怎麼辦,該吃就吃、該睡就睡,日後再挑個更好的把他踩下去。」溫明韞開著玩笑,但也的確不當一回事,她不是古代從一而終的女子,在她看來,君若無情我便休,誰會抱著一個空承諾到死?「小姐……」春草腳一跺,認為小姐的話太不守婦道了,都已有婚約在身又哪能想著別的男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終身已定便是有夫家的人,理應一心為良人。
溫明韞知道春草的想法便是這個時代大多數人的價值觀,她沒有打算去改變,並不跟她爭執,直接轉開話題。
「走了走了,收拾一下,晚點還得上山一趟,這些年的存貨一次掏空,你家小姐又窮了,不多采點草藥囤積,用時方恨少。」
「又要上山?」看看天色,春草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