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她們,有李尚書家千金、張侍郎閨女、國子監祭酒小姐,太常寺卿之女……」他板著手指一數,越數臉越沉,末了說了一句,「她們太煩人了,沒有你一半好。」
聞言,溫明韞輕笑出聲,「我知道自己很好,不過也要謝謝你慧眼識人,看出我的好。」好听話永遠不嫌多,每個人都樂意被贊美。
「你……」雷霆風看著她笑了,竟有幾分失神,心頭甜蜜蜜的,想再多說兩句逗她開懷,誰知剛一啟唇,身邊多了只「鴨子」,呱呱的直叫。
一個俏麗的少女臉紅的跟雷霆風打招呼,「哎呀!這不是雷公子嗎?真是太巧了,能和你遇上,咱們真是有緣呀!千里不相逢,相逢在今朝……」多好看的人呀!桃花鎮上找不到比他更出色的高門公子,叫人看了心口小鹿亂撞。
「這位姑娘,你怕是認錯人了,我並不認識你。」哪來的瘋婆子,一上來就裝熟,她哪根蔥、哪根蒜。
少女含羞帶怯的對他送了個秋波,而她身後是看直眼的丫頭,「我爹是鎮長,我是鎮長的女兒,你們剛搬回來時,我和我爹還上門拜訪過……」
只是沒見到人,老爺子喜靜,閉門謝客,她爹送了好幾回拜帖都被拒于門外。
眼看對方走近,雷霆風連忙後退,被那異常濃重的香氣刺激得維持不了風度,「你抹了幾斤香粉呀!」
她臉一下子羞紅,「我……我特意抹上的,公子聞聞香不香,一兩銀子才一小盒,我全用上了。」
雷霆風長相出眾,加上衣袍華貴,碧波湖畔的游人多半都會注意到他,心思敏捷的人就算沒看過他,想到最近鎮上發生的大事——前首輔雷老爺子帶孫子返鄉,也就能猜出他是誰,這話一傳再傳,鎮長之女也就听說了,急急忙忙打扮好要來「偶遇」。
「香?你鼻子壞了不成,快臭死本公子了。」如果她想下毒毒死他,這味道聞久了也差不多。
鎮長之女越走越靠近,一向笑意掛臉上的雷霆風是越退越快,捏著鼻子往後跳,唯恐沾上她身上香粉。
「哪里臭了,分明是香,公子別取笑人家了,千般裝扮都為君。」她矯揉做作的想扮大家千金,可一開口便知識字不多,說話半文半白的,不倫不類。
雷霆風打了個擺子,雞皮疙瘩掉滿地,「停,別捏著嗓子,好好說話,要是姑娘家都像你這樣子,我寧可出家當和尚去,中元節還沒到,別扮鬼出門嚇人,嚇死人也得賠命。」
「你……你欺負人,人家生氣了,以我這樣的容貌有多少人想上門求娶,公子若有意也別遮著掩著,我爹他……嘻嘻,不會為難你……」她掩面裝羞,把他嫌棄的話扭曲成是少年郎臉皮薄,明明中意她卻還要說反話。
「他不為難但我為難呀!你自個兒在那唱大戲,恕不奉陪。」他一說完就想走,拉起溫明韞的手,渾然忘卻人家跟他非親非故,他這舉動太逾矩了。
「等等,她是誰?」鎮長之女打翻醋桶似的上前一攔,一雙狹長的眼狠狠瞪著溫明韞。
「與你無關。」雷霆風還不算太蠢,將身側的溫明韞拉至身後,不讓人瞧清楚她的模樣。
「只要是桃花鎮的百姓都與我有關,我爹是鎮長。」她仗勢父親是鎮長耀武揚威。
「也可以不是。」一個小小的鎮長他還不放在眼里。
「什麼意思?」鎮長之女忽地有些不安,她好像惹禍了。
「換個人做不過是一句話的事,當府衙是你家開的嗎?」祖父的書信送上去,看她還能怎麼猖狂。
「啊!不行,不能換,我給你做妻,不然妾也行,你別不近人情,我也是真心仰慕公子你……」她越喊沉著臉的少年走得越快,她急得淚花都冒出來了,不相信堂堂桃花鎮之花竟得不到他的青睞。
第三章 雷二少上山歷險記(1)
「你要去哪里?」
听著背後正在變音的破鑼嗓子,腳步一頓的溫明韞又想嘆息了,她是偷了神明的香爐,還是燒香拜佛時少了香燭紙錢,怎麼這尊小佛老是請不走,一有動靜就現身。
他不能換個人跟嗎?都來了大半年,為什麼還不膩,這附近能逛的地方大都去過了,他就不可以放過她,找個同齡的少年一起混嗎?穿上耐磨耐髒的舊衣服,背上背個竹籮筐,略微抽條的小泵娘稍微轉過身,一臉的無可奈何。
「雷爺爺,你管管你家孫子,讓他看本書、打套拳,做些他應該做的事,不要一天從早到晚沒事干似的老跟在小泵娘後頭,太不像話了。」難道不用考個功名,走條門路撈個差事干麼,轉眼都要十五歲的人了,還能成天不務正業,就當個混吃等死的敗家子。
拿溫家當自個兒家的雷老爺子沒在客氣,一手提壺倒起茶,淡淡的菊花香味溢了出來。「人老了,老眼昏花氣不順,手也在抖了,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管不動這小子了。」
一旁的雷霆風咧著嘴笑,眼中不無得意,他們祖孫一條心,掰不開了,她白費心。
「雷爺爺,你這是無賴,你們一家都無賴,怎麼賴得理直氣壯了。」全然不顧他人的意願,全憑一時的任性。
山上的野菊花剛開不久,花量還不算太多,她摘了一籮筐先蒸後曬,曬干了還不到三斤制成菊花茶,本是孝敬她祖父的,明目清神,至少能喝上十天半個月。
誰知菊花茶一泡香氣誘人,把隔壁的好茶客給勾來了,他就這麼每天上門來喝茶,主人不在家也無所謂,他怡然自得,還自帶茶點、銀霜炭,一口香茗一口糕餅,渾然忘我。
好美食的雷老爺子要不是吃不慣她家的粗茶淡飯,只怕三餐也賴上了,直說溫家的藥香令人開胃。
溫家的宅子和藥鋪是分開的,兩處房產,溫家藥鋪前面開著鋪子,除了溫三叔外還有一名坐堂大夫,他一邊看診,一邊當掌櫃,還要兼顧鎮外的藥田,後頭的院落便是隔開當庫房,放置各種藥材,還有一間休息的廂房。
溫家藥鋪雇用的伙計都是本地人,除卻夜里留守的人,大多回自己的家,因此吃和住的問題省事多了。
而溫家宅子可就大了,溫老頭有三個兒子便一房一座院落,院落內又分出幾個小院,前院停放車馬和他們家的大青騾,進出方便,一座小池塘養著魚和水鴨。
「囡囡,不可對首輔大人無禮,來者是客,笑臉迎人。」溫老頭輕聲責備,不希望孫女傳出不好的名聲。
「那也要他當自己是客呀!你有看過這麼不拘小節的客人嗎?主人都還沒起身呢!他們就來敲門,這張紫檀木臥榻還是他們搬來的。」嫌酸枝木的椅子坐起來硌人,非要搬張大榻來,再擺上香楠木束腳小幾。
溫老頭沉下臉,「囡囡……」這孩子脾氣見長,不若往日溫順。
「不打緊、不打緊,別給孩子臉色看,我就喜歡她直來直往的性子,沒心眼,我家那些小輩都養歪了,個個玲瓏心竅,拐著彎兒給我下套呢!」老大、老二那幾個女兒老打著他養老銀子的主意。
雷老爺子有二女二子,全是嫡出,他就一名老妻未納妾,妻死未再續娶,養著兒女盼他們成器,可是真成器了他又有操不完的心。
大女兒嫁進高門為宗婦,小女兒嫁給世族的嫡次子,有兒有女操持家務,地位是高,偶爾卻也鬧出不愉快,為的就是後院里的那些事,夫家皆是高門大戶,女婿要納妾進美,哪怕他身為首輔也是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