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落無聲,房內的火爐偶爾爆出 啪的輕響聲,尚善將置在爐邊烤好的橘子取下,優閑地吃著經烤過後風味更加甜美的橘子,晚飯沒吃飽的斐然則拿出他窩藏起來的年糕,眼巴巴地等著放在烤架上的年糕冒出香氣。
看著眼前這名穿著一身素袍不再光彩奪目,邊嘶吃著燙熱的年糕邊伸舌頭喊燙的然公子,尚善不禁心下有些感慨。
「你真要留在這?」
「嗯。」他哪能丟下她一人?
她嘆了口氣,「你是個武者,又無心修道,你不必在這陪著我的。」這幾日清罡真人三番兩次暗示他可以滾下山、回去跟他的家人過年了,偏偏他不是當沒听見就是裝不明白。
斐然不語地瞥她一眼,吹涼被燙紅的手指頭後坐至她的身旁,低首一口吃掉她正欲放進口中的橘子,並順勢將她帶進懷里,吻上那張他想念已久的芳唇。
芳香甜蜜的味道交織在他倆的唇舌之間,即使口中的橘子早已經沒了,斐然霸道的舌依舊緊纏著她不放,即使雙耳听見了她細小的輕吟聲,按在他胸膛上的一雙素手,也因喘不過氣來而開始推搡著,可他緊箍著她縴腰的手臂就是不願意松開。
他的確沒想過要當什麼道士,在這座道觀之外,也有著一片由他多年打造出來、純屬于他自己的天空。但如果她得一輩子都待在這座山頭上的話,那麼,他也只能選擇拋下一切。
她或許不明白,在他已經找到了人生目標之後,放棄那些曾讓人稱羨的過往種種,對他來說,從來就不是個難題。
他在她的唇上低喃,「既然眾生皆苦,而你又最苦,那麼我只好陪著你一塊兒苦了。」
「不後悔?」總是動不動就被他這般偷襲,尚善從一開始還會紅著臉對他拳打腳踢,已演變成現在只瞪他個兩眼就隨便他去了。
「我已經後悔夠了。」他的指尖愛憐地撫過她的臉龐,「日後,不會再後悔了。」
灼熱的氣息再次撲面而來,在她的默許下,他先是在她的唇上淺淺地輕吻,見她沒有反對,他又再深入了點,以舌尖輕挑著她的舌尖,直到她的雙臂主動繞上他的肩頭時,他才徹底放下心,在她的口中攻城掠地。
「怎麼辦,我又有點沖動……」他埋首在她的頸間印下幾記濕熱的吻,壓抑不住滿心的悸動,雙唇亦順勢地一路往下滑。
「等等……」尚善趕在他又激動得一發不可收拾之前,一掌抵在他的下巴上推開他,「有件事我老早就想問你了。」
「何事?」
「當年你不是被迫拿不舉當代價嗎?那怎麼它還站得起來?」這是至今她一直都不明白、也怎麼想都想不通的一點。
「呃,當年在許願的時候……」斐然以指刮著面頰,「我動了點手腳。」他又不呆,哪能讓杜衍仲就那麼簡單得逞?
她的雙眼緊緊鎖住他看似有些心虛的模樣。
「什麼手腳?」身為魂紙的受害者,她就不信這世上有什麼人能夠敵得過魂紙的力量。
「我趁他們沒注意時,在魂紙上偷偷加了三個字。」
「哪三字?」
「非所愛。」
尚善錯愕地張著小嘴,「非所愛不舉?」
「嗯。」好險當初他有那麼做,不然他就真要孤家寡人一輩子了。
「我是何時成了你心中所愛的?」他都忘了之前她是如何一日按三頓的揍他嗎?他被虐上癮了?
「我也不知道。」滿心無解的斐然也說不出個時間點,「大概是不知不覺中吧……」該不會是那個非所愛中的「愛」,範圍廣闊到也包括了疼愛、憐愛與心愛吧?
她漸漸有些明白,他家大哥斐思年想排隊揍他的心情了……
「這些一點都不重要。」慾求不滿的斐然還想再將她拉回來止饑一下,「來,咱們再回頭討論一下我的沖動。」
「吃你的年糕吧。」她賞他兩記白眼,把都快化身成狼的他推到一邊去。
「說到吃這一點……」他懷念地舌忝舌忝唇角,「待開春後,咱們再回皇爺府打打牙祭?」也不知是極山道觀的地理環境有問題,還是近墨者黑的緣故,近來素菜吃多了,他也變得和她一樣時時都想著吃肉。
她不以為然地挑高一雙黛眉。
不是打牙祭,而是去打劫皇爺府的廚房吧?都已經被斐思年給踢出來一次了,他還敢再帶著她回去挑戰那只笑面虎?
窗外的大雪不知是何時停了,斐然起身去推開窗扇讓室內通通風,外頭攜著寒意的風兒吹進了房里時,也攜來了斐然的低語。
「善善。」
「嗯?」
他沉吟了一會兒,「找個時間……跟清罡真人說說我倆的事吧?」
「好啊。」她平平板板地應著,沒有絲毫激動的情緒。
「好……」他旋即轉過身,滿臉錯愕地問,「等等,你說什麼?」
她再重復一遍,「好啊。」
「你就這麼輕易的答應我?」他還以為她要考慮一段時間,或是會給他出些什麼難題,沒想到她居然這麼爽快?
尚善神情自若地問︰「我得再矜持一下?」
「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他可不僅僅是在向她剖白他的心跡,他還想正大光明地將他倆的關系更進一步,他這是在向她提親,她懂嗎?
「知道。」她不傻不呆,更不是沒感覺的木頭人,天底下哪有魂主魂役的關系是像他們這般的?
他忐忐不已地按著狂跳的心口,「那……」
「我賴定你了。」尚善兩手拉下他的面頰,在他的唇上咬了一記,「你欠我的,你這輩子永遠都還不完,在你壽終之前,你休想再丟下我一回。」
斐然一手撫著被咬痛的唇,傻愣愣地沉醉在人生中一直求而不得,如今卻已握在手心中的感情。
只是在男人堆中住邊了的尚善,遠遠比他更加不懂什麼浪漫旖旎的情調,都不留時間再讓他繼續感動一會兒,她就又將他給拉回殘酷的現實里。
「對了,既然你要告訴我師父,我建議你還是事先準備一下比較好。」嗯,依她看,她還是先去向師公要一些專門用來治療的黃符好了。
「準備什麼?」怎麼他的背後忽然有股涼意?
「傷殘的可能性。」雖說清罡是不能傷他性命,但斷手斷腳還是可以的。
「……」
第8章(2)
斐然偷偷模模地蹲在大殿玉階下方的暗處,屏氣凝神地等待了許久,在等到了躡著步伐朝他跑來的尚善後,他小心地將她拖進陰影里,伸首看了看四下,壓低了音量附在她的耳邊問。
「如何?」
尚善抹去額上因奔跑而沁出的汗水。
「師公已經把我師父帶去十二師祖那邊打牌了。」拿出兩包知書偷渡上山的牛肉干賄賂清遠真人這個內應後,她家那個最是尊師重道,從不敢違抗師命的師父大人總算被引開了。
斐然握緊她的手朝她重重一點頭,「咱們走。」
「等等,守在山門那邊的三十九師祖怎麼辦?」下山的路可不只她師父這一關呢。
「昨兒個我就飛鴿傳書叫達禮給他扛兩壇子酒過去了,他說到時他會睜只眼閉只眼的。」是人就會有弱點,哪怕是已經得道成仙的人也一樣,對付這些老道士,他只要針對他們的喜好下手就行了。
「那好,咱們走吧。」尚善斂去眼底興奮的眸光,牽著他的手快步跑向通往山門之處的小路,在未融的雪地上,留下了兩串一大一小的腳印。
都怪觀里的那些老道士,他們仗著自個兒有著一身法力,自年前起就一直不肯從牌桌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