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秀英大怒,一巴掌就打下去,「死丫頭,誰讓你提醒的。」
「小姐見諒,咳咳,奴婢不是故意的。」當然是故意的,今天什麼日子,能出來替主人做招呼的都是人精,那丫頭眼見事情丑陋,怕宋小姐跟倪小姐過去捉人,這才出聲提醒——要罵回你們家里去罵,不要在段家惹事。
宋心瑤也不想欺負一個丫頭,拉著倪秀英的手,「算了。」
倪秀英卻是又難堪又生氣,想說宋心梅怎麼配她弟弟,但又想著宋心梅是宋心瑤的妹妹,一口氣不知道往哪發,又打了那帶路丫頭一巴掌,這才消氣。
第四章 相看這檔麻煩事(2)
宋心瑤心里也煩,這種事情不能不講,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講,那陳姨娘老懷疑母親想耽誤宋心梅,萬一事情捅出來,陳姨娘一定說是她蓄意陷害……
唉,頭大。
但這事關宋家,也關乎著心梅的一輩子——倪家絕對不會答應取一個庶女為妻,現下只是口頭調情還能阻止,以後不讓兩人見面就是了,要是真讓倪光宗佔了便宜,倪家又擺爛,那倪秀英跟宋新天的婚事也不用再說了。
于是回家的車上,宋心瑤便把事情跟汪蕊說了清楚。
汪蕊一臉又驚又怒,回到家里把宋心梅直接喊往許氏院子里,為了阻止陳姨娘跟著鬧起來,破例也讓陳姨娘來了。
宋心梅當然抵死不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說是宋心瑤蓄意陷害,看不得她貌美如花,段公子一晚上偷看她好幾次,所以想害她,陳姨娘馬上嚎著喊冤,又是捶胸又是哭泣的,求許氏給二小姐的清白做主。
當然汪蕊當家多年也不是吃素的,直接讓嬤嬤搜宋心梅的身,果然搜出一方男人帕子,貼著小衣藏著,這除非她自己放的,否則別人不可能把帕子放在這麼隱密的地方。
帕子上的小字清清楚楚︰倪。
許氏覺得又生氣又疲倦,這孫女從小念《女誡》卻如此不知道自愛,幸好今日是在別人家,萬一宴會是在倪家或者宋家,兩人有自己院子,恐怕就要出事。想想,直接讓宋心梅禁了足,發落的理由是「頂撞老太太」,至于婚事就由汪蕊做主,等時間到了,替她相一門合適的人選,出嫁那天才能出院子。
嫁出去後,就由夫君管教,從此不關宋家的事。
陳姨娘卻是哭著懇求,既然二小姐跟倪公子兩情相悅,何不成就一段姻緣,讓倪家來提親吧。
宋心梅也哭著,說倪光宗是真心喜歡自己的——倪光宗說,爹娘祖父母都很疼他,他說他們一定會接受她。
許氏跟汪蕊都要被氣笑了,倪家那家世,倪光宗又是三代單傳,能娶一個庶女嗎?陳姨娘還是個青樓出身的,就算是清姑娘,那也是青樓出身,改變不了。
別說只是私相授受,就算兩人真的怎麼了,那最多也只是貴妾的命,倪老爺有個堂哥是當官的,宋家再有錢也爭不起。
許氏懶得管,揮揮手讓她們下去。
她發落了,剩下的就交給汪蕊。
天熱,蟬叫一聲聲傳來,宋心瑤已經熱得連練琴的興致都沒了,半臥在美人榻上,讓小雅給她念書。
段路那本《天璇歌》被她放在書架上了——將來過門,這也得帶過去,表示對夫家的尊重。
唉,人生好難。
《女誡》上的大道理她都懂,但就是有種說不出的不開心。
她一點都沒有高興的感覺,反而希望時間過得慢一點。
不想出嫁,但找不到理由不出嫁。
「小姐,吃點西瓜,剛從井里撈出來,還冰著呢。」大雅興致勃勃端了一盤切好的紅西瓜。
西瓜?這個好,她喜歡西瓜更勝段路幾倍呢。
西瓜已經切好一小塊一小塊,上面有銀叉子,拿起來吃方便,又不會弄髒衣服。
吃了幾塊,見大雅一臉笑,她忍不住問︰「又听到什麼了?」
「瞞不過小姐。」
深閨無聊,宋心瑤也喜歡听些故事解悶,「快說。」
「就是那薛太太嘛……」
薛文瀾的母親?宋心瑤印象中是個小心翼翼的婦人,很規矩,規矩得有點膽小,「她怎麼了?」
「她莫約十天前去求老太太,給薛少爺安排兩個通房丫頭,說想抱孫子,說薛少爺已經十四歲,房中可以有人了。」
宋心瑤錯愕,周華貴腦子是怎麼了,薛文瀾這艱難的狀況,任何人都知道他該把心思放在讀書上,畢竟處境艱難,許氏給他挑書僮都是千挑萬選的,結果親娘去跟姨祖母要了通房丫頭?這不是阻礙他讀書嘛,周華貴怎能如此糊涂?
想想不禁對薛文瀾同情起來,「祖母怎麼說?」
「老太太拗不過薛太太,讓大管家找了人牙子來,薛太太親自挑了兩個合心意的就往落勤院塞了,薛少爺本不要收,薛太太卻是又哭又鬧,說兒子大了不听她的話,她不如去死了算了,薛少爺沒辦法只好收下,卻把人放在後面的罩房,不去管她們。」
宋心瑤皺眉,周華貴怎麼是這種人啊,兒子一心想考試,做母親的卻一心想跟他搗蛋,還自以為好。看來是覺得自己多年委屈,要拿著勒著薛文瀾一輩子了,想想,不禁同情起薛文瀾將來的妻子,有這種婆婆,日子要怎麼過。
大雅繼續說︰「那兩個通房,一個叫做春花,據說膽子很大,薛少爺去賀先生那邊讀書時,自作主張要給薛少爺打掃房間,下人見她有薛太太靠,不好阻止,結果弄壞了薛少爺的重要之物,薛少爺氣得昨天就把人趕出去,把遠志跟登高嚇死了,說服侍薛少爺這麼多年沒見過他發脾氣,沒想到一發就這樣大。」
宋心瑤點點頭,「若是先人留下的東西被弄壞,當然是要生氣的。」
「就是這點才奇怪,不是什麼先人之物,更不值錢,听說那春花弄壞的是一條小孩子用的兔毛圍巾。薛少爺好好的打包放在抽斗里,她說兔毛太久沒洗會有味,非得拿出來去漿洗,兔毛禁不起漿,那毛自然落了大半,薛少爺听說生了好大的氣。」
宋心瑤奇怪,卻也想不出原因,「或許是從江南離開時帶來的紀念之物,小孩子互相饋贈也是有的,也許是重要的朋友送的。」
念舊總不是壞事。
想想周華貴居然去求許氏給兒子安排通房,宋心瑤搖了搖頭,兒子要上進,老娘拖後腿,京城年年有豬爹娘,但像周華貴這麼豬的,也不多見。
想想又道︰「把我的琴跟那本《若河光》拿過來。」
《若河光》可比她預計中的難多了,這陣子幾乎都在跟這支曲子奮斗,連護甲都彈斷了兩枚。
難,真難,可是她也真心喜歡。
這要是等她練成,肯定要在家宴上好好炫耀一番。
夏日午後,微風,蟬叫,混著宣和琴發出的聲音,飄蕩在書蘭院中。
宋心瑤的心慢慢靜了下來。
宋家跟段家開始走動起來,就在這時候,突然傳出青天霹靂的消息,段路一個寄居的表妹懷孕了,段路的。
宋心瑤听到都傻眼,啥啊?
沒有通房,號稱潔身自愛,結果把表妹的肚子搞大了?
段太太親自上門道歉,汪蕊雖然一把火但也不好拒絕,想想這跟女兒有關,所以也把女兒叫來了。
段太太一臉歉意,「那秀鳳啊,是我表姊的孩子,我見她無依可憐,所以帶回府中扶養,沒想到她會跟路兒做出這種丑事,且連孩子都有了。不過宋太太跟宋小姐放心,我已經把她打發到鄉下莊子了,無論生男生女都會跟著在鄉下長大,她雖然喊我一聲表姨,但我內心的媳婦是宋小姐,可沒想過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