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奮、擔憂、歡喜、憂愁、焦慮……各種情緒交織往返,讓她整個大腦都變成了一團漿糊,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腦子里亂哄哄的,彷佛變成了一座跑馬場,各種雜亂。
桃紅過來的時候,見柳綠坐在外間,心下有些奇怪。平時這個點兒姑娘可都已經起身洗漱了,今天怎麼沒動靜?
柳綠朝里指了指,用手勢告訴姊姊,姑娘昨晚沒睡好。
知道是這樣,桃紅也就理解了。
見姊姊來了,柳綠便將值守的事交給她,自己則輕手輕腳地出去洗漱,之後再過來伺候。
桃紅听到內室有動靜,便掀開棉簾走了進去。
一進去,她就看到姑娘正從床上趿鞋下地,急忙過去服侍。
一夜未眠的程玥寧眼下有很重的青色,神情看著頗有些萎靡。
「姑娘既是沒睡好,何不多躺會兒?」桃紅如是說。
程玥寧擺手,「左右是睡不著,還是起來清醒清醒。」
桃紅見狀也就不再多勸。
穿衣、洗漱,然後程玥寧掀簾出了屋子。
雪依舊在下,院子里的積雪明顯清掃過一遍,但此時已經又積了一層。
冰冷的空氣讓程玥寧清醒,她深吸了一口氣,活動了一下四肢,便在回廊下開始了每日的練刀,刀就是她日常掛在腰間的剔骨刀。
看著那刀光鑠鑠的場面,桃紅柳綠就會主動閃得遠遠的,只有等到姑娘收了刀才會重新再靠過去。
安遠伯府本就是武勛起家,她們並不覺得姑娘舞刀有什麼好驚訝的,而且姑娘舞起刀來的身姿好看得緊。
對比姑娘每日的勤練不輟,反而是府里的那些爺們懶惰荒廢了武藝,把伯府的根本遺忘得一乾二淨。
廊下的空間並不大,但姑娘卻耍得很歡。
平時程玥寧都是在屋里隨便練練,今天是想叫外面的冷氣讓自己清醒一下才會出來練。
柳綠曾經特別好奇地問過關于場地的問題,據說武勛世家的府里一般都會有個演武場什麼的,姑娘怎麼也得到院子里才能騰挪開吧?結果姑娘就只是笑了笑,說她的刀小,不需要練槍那樣的大地方。
好吧,這其實也算是個合理的答案,但柳綠和桃紅一致認同,這是姑娘並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她練刀。
雖然即使外人不知道姑娘練刀,但姑娘暴力這事基本也算是京城眾人皆知,只不過他們以為姑娘只是拳頭硬,力氣大罷了。
刀的話……咳,據說外面有模有樣的各種猜測版本,最統一的就是姑娘掛身上的這是席家祖傳賣肉用的殺豬刀。
練完了一趟刀,程玥寧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精神了這才停了下來。
桃紅跑過去,遞上去準備好的溫毛巾。
程玥寧接過擦拭額頭泌出的汗,然後站在廊下等汗慢慢止了,這才回屋子。
柳綠已經把早飯擺上了桌,是簡單的濃粥小菜,外加一碟煎饅頭片,再加兩個水煮蛋。姑娘向來吃得隨意,並不挑剔,她們的活兒好干得很。
熱呼呼地吃完早飯,為了不讓自已繼續腦袋發脹,程玥寧決定給自己找點兒事做。
仔細思考了一下,程玥寧決定出去走走,「我一個人在莊子里走走,你們兩個就別跟了。」
看著姑娘拿起件帶兜帽的披風自己系上,然後給了她們這樣一句話就轉身朝門外走,桃紅柳綠對視一眼,默默地沉默,听話地沒跟上去。
等到過了一會兒,桃紅才忍不住小聲問妹妹,「姑娘有心事?」
柳綠點頭,「昨晚一直翻來覆去的沒睡著。」
「什麼心事啊?」桃紅有些不解也有點兒好奇。
柳綠搖頭,「不知道,從來沒見過姑娘這樣。」
桃紅點頭,「是呀,姑娘一直是咱們府里定海神針一樣的存在,何曾見過她這樣神思不屬的樣子,到底是什麼事讓姑娘這麼困惑啊?」
「不知道啊,姑娘不會有事吧?」
「應該不會。」桃紅不是很確定,畢竟這樣子的姑娘她們以前確實沒看到過。
「姑娘怎麼會突然有心事呢?」柳綠若有所思。
姊妹倆突然對視了一眼,都想到了昨天來的老管家。
她們之所以沒有往齊淵那里想,是因為在她們最初懷疑過齊世子對自家姑娘有心,然後又自己推翻這個認定後,就堅定地站在了姊弟情上,不曾再有過別的想法。而自家姑娘和世子穩定的姊弟情也無法讓她們生出其他想法,那問題就只能出現老管家那里了。
可她們兩個仔細想了一下昨天老管家過來的言行,似乎也沒有什麼能引起姑娘如此思慮重重的話啊?
費解!
而一個人漫步在細雪中的程玥寧,漫無目的地在莊子里走著。
要跟他攤開講嗎?
筆作不知不是她的性格,這種事曖昧不清最混蛋了。
那就等他下次來的時候,索性當面鑼對面鼓,把話講個清楚明白!
決心一下,心神便定了,程玥寧終于覺得自己的腦袋不再發脹了。
第七章 兩情相悅情濃時(1)
雪下了好幾天,造成了大雪封路,不過住在莊子上的人倒沒什麼需要進城的,生活並無妨礙,而且田莊上過年的東西是盡被的,于是大家熱熱鬧鬧過了一個年。
看到恢復正常的姑娘,桃紅柳綠心里非常高興。
遠離俗務,偷得浮生半日閑。這一日,天氣難得晴朗,久違的陽光也終于從雲里露出了頭,被大雪悶在屋里好幾天的人都忍不住出屋透透氣。
程玥寧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個。
新年的衣服是白色素錦做的,她外面披的是年前齊淵送給她的那件銀狐皮制成的連帽披風,遠遠看去,她幾乎要與周圍的雪景融成一片。
幸好跟在她身邊的桃紅穿了一件青色的衣服,不至于讓她變成雪景。
程玥寧一路順著莊外的路慢慢朝前走著,遠遠的甚至能听到兒童的笑鬧聲。
新年時節,正是孩童最歡鬧的時候,不只她的莊子上有,附近的村子里的孩童也都在撒歡亂跑。
站在一株老樹旁,遠遠看著七八個孩童在雪地里歡快地打著雪仗,輕快的笑聲不斷地在風中飄蕩。
此時,一陣紛亂如雨的馬蹄聲突然從後面傳來,程玥寧如有感應一般回頭看去。
當先一騎飛馬踏雪,不多時便已沖到她眼前,馬上騎士很精準地拉住了韁繩,「席姊姊。」
歡快的稱呼從馬上傳來,齊淵一身吉慶的緋紅色衣袍在這一片銀白的天地里分外顯眼,讓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所謂玉面朱唇,玉樹臨風,陌上公子如玉。
看著他從馬上一躍而下,牽著馬韁走到了她跟前幾步站定,「不在家里待客,跑到城外來干什麼?」
「我來給席姊姊拜年啊。」齊淵笑得一臉燦爛。
程玥寧從腰畔的荷包里模出兩個金錁子隨手遞過去,「給你,壓歲錢。」
齊淵微怔,但接著便麻溜地將兩個打成花朵狀的金錁子接過,笑著塞進自己的荷包內,一臉滿足地道︰「還是姊姊疼我。」
程玥寧往他來的方向看。
齊淵就像知道她在想什麼一樣,說道︰「我的馬快,少硯還要一會兒才趕得上來。」
程玥寧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齊淵一臉莫名。
「前車之鑒,這麼快就忘了?」
齊淵猛地明白過來她指什麼,那次遭遇馬賊便是他賭氣只身出走時踫到的,十分凶險。想到這里,他不好意思地伸手模了模後腦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相識的過程太過特殊,他在她面前總是不自覺便會氣短。
「我……我以後會注意的。」他原想說京畿之地怎麼會有危險,又陡然想到去年發生過的事,遂臨時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