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她茫然的望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看著他們的神情在與自己照面的剎那,一個個變得驚慌失措。
「喂喂,你怎麼哭了啊」幾個從來就不懂得如何安慰女人的工程師們慌了手腳,笨拙的將桌上那整盒衛生紙遞給她。
……哭?是她哭了嗎?眼淚怎麼沒有將她的心痛帶走?她沒有接過衛生紙。
「別發愣,快把眼淚擦一擦啦!」對方乾脆把衛生紙塞進她手中。
「不……」她終于擠出話來,聲音卻乾啞得可怕。
「啊?」
抽了張衛生紙胡亂在臉上擦,她隨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謝謝……我今天人不太舒服,先回家了。」
此刻她一點都不想被關心、不想被同情,那顯得好像自己很可憐。
她不喜歡那樣,也不喜歡心痛的感覺。
她甚至……也沒打算沖去機場打探第一手消息,只因為她軟弱得連見他最後一面的勇氣都沒有,徹頭徹尾的就是個膽小表。
現在的她,只想將自己藏進某個沒有人看得見的角落,悄悄消失。
將東西隨意收了收,梁淑賢跌跌撞撞的沖出了辦公室。
第7章(1)
黑暗中,手機鈴聲不斷響著,然而它的主人卻完全沒有將它接起來的意思。
梁淑賢躺在床上,動也不動,任憑手機在桌上持續的哀鳴。
她知道是誰打來的,那不斷閃爍的螢幕上,顯示著大舅的號碼。
那已經不知道是今晚第幾通來電了,想來大舅也知道楊繼正出事了吧,才急著要和她聯絡上。
可是現在她只想一個人獨處,誰都不想理。
無視那幾十通的未接來電,不管是大舅或是其他不曾在她手機中出現過的不明號碼,她再度拿起手機,撥打了她唯一想接通的號碼。
「您撥的電話沒有回應,請稍後再撥……」
她松手,任由手機掉落在地上。
「喵∼」一個輕巧的黑影跳上柔軟的床,用濕漉漉的鼻尖在她臉上嗅聞著。
「菲菲……」她伸手緊緊抱住大黃貓,感受自它身上傳來的溫暖,「怎麼辦,我的心好痛好痛……」
這是她現在唯一能依靠的東西了。
她只敢在菲菲面前表現軟弱,至少它不會嘮叨的勸她那些她根本不可能听得進去的安慰話語,不會讓她覺得自己現在的模樣很悲慘。
「我不懂,過去十幾年來,我沒有他也一直都過得好好的……為什麼才短短一個多月,失去他就讓我這麼痛呢?」
大黃貓任由主人抱著,蓬松的大尾巴甩呀甩的,也不知究竟懂不懂她的話。
她過去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天真的以為談感情最麻煩的地方在于習慣另一個人的存在與離開,那與她懶散又不喜歡改變的性子完全是違和的狀況。
可是如今她才明白,當得知所愛的那個人,往後永遠不會出現在自己面前,那種感覺才是最令人痛不欲生的。
大黃貓躺了下來,懶懶的依偎著她。
手機再度響起,然而她卻漠然的維持先前姿勢,完全無意接起。
也不知過了多久,手機大概是沒電了,終于靜止,只是沒想到接著哀鳴的變成她家的門鈴。
她還是不想應門,乾脆拉起被子將自己蒙頭蓋住。
反正躲在隔音超好的主臥室,再將自己埋在棉被里,要無視那細小的噪音並不困難。
「喵喵∼」大黃貓又叫了,抗議被悶在被子里動彈不得。
她放開手,讓貓兒離去。
溫暖的被窩沒能驅走那份自心底蔓延至全身的冰冷,她任由那份寒意凍結了自己的血液。
失去所愛的人,原來是這般滋味……
終于,最後連門鈴聲也停止。
她真的是一個人了。
梁淑賢吁了口氣,卻說不上自個兒心中究竟有何感覺。
又躺了一會兒,大概因為稍早前哭得一塌糊涂,流失了不少水份,她感覺喉嚨和嘴唇乾得厲害,于是勉強爬起身,打算去廚房找點東西喝。
沒想到她才剛走出房間,一聲巨響自大門傳來,她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便又听到另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這是怎麼回事
「梁淑賢,你到底在搞什麼」還在怔愣之際,某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就先飄進了耳里,「打電話給你不接,按門鈴也沒應門,要不是你車子停在樓下,我還以為你發生什麼事——」
她呆呆的望著眼前的男人,全然無法反應。
他的模樣好著急,是她從未見過的。
他總是從容不迫,即便是先前在「追求」她,也不曾因為她的拒絕而流露出絲毫焦慮或不悅,可現在的他確實表現得很緊張。
「說話呀,你傻了嗎?」他急急走上前,雙手扣住她的肩,審視她的臉色,眼中的擔憂明顯可見,「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你……回來了?」她傻傻的開口。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何還會出現在她家,是她過度思念才產生了幻覺,還是他即使只剩下一縷魂魄,依然放不下她
楊繼正皺眉,有些不懂她話語中的意思,「我們不是約好晚上見面?別告訴我你忘了。」
「我沒忘。」她很快的道,她怎麼會忘呢?「只是你……是因為惦記著我們的約會才回來的?」
好奇怪,明明知道他已經死了,可是再見到他,她卻一點害怕的感覺也沒有,反而對于他念念不忘與自己還有一場約會而特地跑到她家來這件事,有種莫名的感動。
「你到底在說什麼?」楊繼正眉頭越皺越深,突地伸手模了模她的額頭,「奇怪,沒發燒啊!」
暖熱的溫度從大掌熨燙了她的肌膚,也暖了那顆稍早前已冰冷的心。
「你竟然還有溫度……」她伸手觸踫著他的胸膛、他的臉,激動得想撲進他的懷抱里,但最後是理智拉住了她。「可是就算這樣還是不行的,雖然我很想永遠把你留下,但你有你該去的地方,不能待在這里。」
「小賢——」他想說什麼,卻被她接下來的反應愕然打斷。
她突然掉下眼淚,抓著他喊,「繼正,你不該來的,雖然我很愛你,希望你別走,但是你已經死了啊!」
就算再不舍,她也希望他好好的去輪回,別被死前的執念困在她身邊。
楊繼正突然沉默了,以一種復雜的眼神望著她。
半晌,他才開口,「你說……我死了?」
「是啊,你忘了?你搭的飛機……失事了。」她是听說有些人死後仍不知道自己已死,難道他現在就是這種狀況?
他這會兒沉默更久了,「……所以你才哭得那麼傷心、那麼難過,沮喪到連手機都不接?」
「我不想讓別人同情我,甚至是一再提醒我你已經不在的事實。」她低下頭,承認自己的軟弱。
她已經夠痛了,不想再有人對她嘮叨說著表面上像是鼓勵,實際上卻是一再揭開她痛處的話。
恍惚之際,她忽然被狠狠擁入某個溫暖的懷抱中,熾燙的唇覆住她的,屬于他的氣息竄入她鼻間,迷亂了她的神智。
他的擁抱那樣真切,他的吻又是如此熱烈,令她暈眩。
許久之後,他終于放開了她。
「這樣,你還認為我死了?」一向帶著漫不經心的眼眸中染上的色彩,他抵著她的額,指尖在她被吻腫的唇上流連。
確實不像。
可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不是應該搭上那班死亡飛機,然後葬身在可怕的火海之中嗎?
見她一臉困惑,他拉著她到客廳,讓她看看那被破壞的大門。
「死掉的人是不用撬開你家大門闖進來的。」他回頭瞪向她,「不過我不得不說,你家的鎖實在有待加強,居然這麼輕松便讓人闖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