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罵她是禍水,罵她是賤女人,罵她不得好死。
而她一句話都沒有反駁,就這樣木然的由著他們罵,只因黎曉生死的那一刻,她的靈魂也隨之被抽空。
直到她回到家,看到黎曉生養病的房間中,有一本翻開的雜志擺在床邊茶幾上,她才想起黎繼業的指控。
她顫抖的上前拿起雜志來看,一張神采飛揚、志得意滿的照片映入眼簾,而斗大的標題寫著年輕情夫擊敗過氣病老虎等字樣,內文則是大肆報導楚祈如何將黎曉生的起家厝奪走,並重起開發案,讓京華集團大大獲利,然後又把楚祈跟她之間的緋聞翻出來,繪聲繪影的寫這是楚祈向黎曉生的宣戰與挑釁……
夏孟苓的臉色隨著越來越不堪入目的報導而逐漸慘白,所有的憤怒與傷痛終于掩沒了她,讓她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滋味。
她發狂似的將雜志撕爛,撲倒在還殘留了黎曉生氣息的床上,自黎曉生死後,這是她第一次放聲痛哭。
她哭自己的奢望,哭自己的愚昧,哭她害死了黎叔,她哭她從來不該存在的愛情,以及她永遠不會到來的幸福。
律師事務所——
吳律師看著分坐在兩旁、神色各異的兩組人,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只見坐在他右手邊的黎珍妮與黎繼業雖然穿著一身黑衣,卻容光煥發,神色充滿了急迫與期待,目光不住地往他手上密封的牛皮紙袋瞧,哪有一絲一毫失去父親的傷痛?
反觀坐他左手邊的夏孟苓,瘦得下巴都尖了,一雙大眼空洞無神,讓人看不出她的想法,她就這樣靜靜地坐著,身形單薄得好像下一秒就會消失似的,讓人看了心都揪了起來。
「吳律師,你還在拖拖拉拉做什麼?難道不知道我的時間很寶貴嗎?」黎繼業不耐煩地催促。
「是啊,我等等還約了要做指甲,你動作可以快點嗎?」黎珍妮看著自己指甲上斑駁的紅色,不悅地皺起眉頭。
吳律師暗暗搖頭,朝夏孟苓道︰「黎夫人,我可以宣讀遺囑了嗎?」
「問她干麼?我爸就是她害死的。」黎珍妮怨恨地瞪了夏孟苓一眼,「說來,她根本沒資格坐在這里。」
黎繼業則沉下了臉,雙手環抱胸前,一聲不吭的看著夏孟苓。
夏孟苓幾不可察的點了點頭,神色依然木然,好像對眼前的一切完全不感興趣似的,安靜的躲在自己的世界。
吳律師乾咳了幾聲,隨即神色嚴肅道︰「那我現在就正式宣讀黎總裁的遺囑。這份遺囑是在黎總裁意識清醒時所立,由我見證,絕對合法公正,沒有一絲虛假。」
「行了行了,你廢話還真多,快點告訴我們,我爸到底是怎樣分配遺產的。」黎珍妮不耐的揮揮手道。
吳律師眉頭微蹙,內心不悅,卻依然不動聲色的道︰「黎總裁的遺囑就放在這密封的牛皮紙袋中,請你們檢視一下紙袋的完整性。」
他邊說邊將牛皮紙袋以火漆蠟封之處展現在他們面前,讓他們一一查看。
黎繼業與黎珍妮相繼認真地查看下密封處,但夏孟苓卻連看都沒有看一眼,沒有什麼反應。
等確定大家都沒意見之後,吳律師才將牛皮紙袋拿回面前,當著他們的面去掉蠟,將紙袋打開,取出遺囑,在黎繼業與黎珍妮貪婪的目光下,緩緩閱讀遺囑。
吳律師心中暗嘆一口氣,說道︰「……本人黎曉生,將本人的自私跟狡詐留給兒子黎繼業。」他頓了頓,看了眼黎繼業,又轉向黎珍妮道︰「將本人的貪婪跟刻薄留給女兒黎珍妮。」
听到這,只見黎繼業與黎珍妮都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霍然站起身嚷嚷,「這是什麼遺囑,根本就是胡言亂語一通……」
「我不相信,這一定不是我爸的意思!」
吳律師的神色一凜,厲聲道︰「請你們坐下,我還沒讀完遺囑。」
「早說嘛,我就知道爸不會這麼無情,真的連一毛都不給我們。」黎珍妮扯了扯弟弟的衣袖,又雙雙坐了下來。
吳律師睇了姊弟倆一眼,繼續嚴肅著聲音道︰「除此之外,我所有的財產都已經交付信托,由吳律師當受托人,在我死後盡數捐出做公益,致此。」
黎繼業跟黎珍妮彷佛被凍結住似的呆坐在椅子上,完全沒想到最後听到的會是這樣的結果。
「請問宣讀完畢了嗎?」反而是夏孟苓輕輕開了口。
「基本上是宣讀完畢了。」吳律師憐憫的看著眼前這個年輕女子,心中不由得一陣嗟嘆。
「那我走了。」夏孟苓站起身,準備離去。
「慢著,老頭子不可能真的把財產都捐出去,他一定有偷偷留給這個賤女人,你們根本是串通好的,我不會承認這份遺囑的。」黎繼業倏地自椅子上跳起來,沖上前抓住夏孟苓。
「沒錯,你這狐狸精,你害死我爸還不夠,現在竟然還跟吳律師串通影響我爸,你今天沒把錢吐出來,就別想離開!」黎珍妮也跟著沖上前拉扯住夏孟苓。
夏孟苓面無表情的由著他們發瘋,完全沒有抵抗,也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意思。
「夠了。」吳律師怒氣沖沖的斥喝一聲,「你們給我坐下!」
「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命令我?我要告你,告你趁病人意識不清時跟這賤女人聯手控制病人的意志。」黎繼業一想到自己分毛未得,氣得眼楮都充血了。
「對,告死他們,說不定他們也有一腿!」黎珍妮尖聲幫腔。
這兩個人真是沒救了,難怪黎總裁對他們這麼絕望。「黎總裁的遺囑還有一份,請回座位坐好。」
「你剛剛不是說已經宣讀完畢了?」黎繼業一臉懷疑的瞅著他。
「那是在沒人反對的狀況下。」吳律師自紙袋中又抽出另一份遺囑,「黎總裁說了,若有人有意見,就宣讀第二份遺囑。」
「哼,我就知道爸不是糊涂人,不可能把自己打拼一輩子的血汗錢全都捐出去。」黎繼業冷笑了聲,松開了夏孟苓,踱回座位坐好。
黎珍妮也一溜煙的跟著回座,期待能得到比較好的消息。
夏孟苓則站在原地,朝吳律師道︰「我可以走了嗎?」事實上,不管黎叔怎麼處置他的財產,她一點都不在乎。
「抱歉,黎總裁希望你在場。」吳律師有些無奈道。
夏孟苓點點頭,卻沒有回到座位的打算,她只想趕外結束這一場鬧劇,逃得遠遠的。
「現在我宣布第二份遺囑。」吳律師清清喉嚨,繼續道︰「本人知道本人的遺囑勢必會引起一兒一女的強烈反彈,故本人委托律師,在他們提出異議時,宣讀第二份遺囑。」
吳律師掃了黎繼業與黎珍妮一眼,突然聲音一沉,道︰「繼業、珍妮,你們雖然是我的親生骨肉,對我這個病重的父親卻從未有過關懷與真心,念茲在茲的只有爭產、分家產,甚至為了排除孟苓可能對你們造成的威脅,屢屢試圖對她不利,證據我都已交給吳律師,若你們依然故我,不知悔改,我會請吳律師將你們雇人威脅孟苓,並在車上動手腳的證據,盡數交給警察,然若你們能安分守己,不再貪得無厭,這些證物就會成為永遠的秘密,由吳律師妥善保管。」
吳律師的話聲方落,黎繼業與黎珍妮臉色大變,互看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驚與恐懼,隨即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見狀,吳律師轉向夏孟苓繼續宣讀,「孟苓,我知道你怕我傷心,所以一直隱瞞繼業跟珍妮騷擾你的事,原諒我明知他們做了這麼禽獸不如的事情,卻依然選擇他們一次機會,也謝謝你在我生命旅途的最後伴我一程,我真的很開心。現在我已經懷著滿滿的感激去找美華了,你也要振作起來,尋找真正屬于你的幸福。黎叔會在天上看顧著你,就不跟你說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