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茹雪听到這個聲音,竟是害怕地躲在季天佑的身後,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求救道︰「天佑哥哥,救我,我不要去張老爺那里工作。」
「什麼張老爺?」
「就是城東的富戶,家里听說是做胭脂買賣的。」
本來在一旁盯著粥棚派粥的張士瑋,因為有一女子突然撲向東家,他怕難民搔擾東家,這才上前,因為听見東家與那名女子似是舊識,便守在一旁沒有其他舉動,如今听到季茹雪說的話,他附耳在季天佑的耳邊,說了那個張老爺的來歷。
那是個長嵌縣城里有名的色老頭,以季茹雪的姿色,怕是進門當夜就會被張老爺給綁上床了。
季天佑一听,過去對姑母的不滿如今又全涌上心頭,「姑母,許久不見,想不到你已淪落至此,依然如此不擇手段啊。」
季氏本沒有留意女兒與何人說話,直到季茹雪躲到那男子的身後,她才抬頭把對方看了清,這一看差點沒嚇掉了魂,她以為已經死在戰場上的季天佑居然回來了!
「你你你胡胡說什麼……」
「我胡說?」季天佑仔細的打量了季氏一番,她身形的確沒有當年圓潤,還穿著一身舊衣裳,但或許年輕時保養得宜,仍是能看出一絲風韻。不過……一路逃難來的人,一身這樣干干淨淨的,不免讓人懷疑。「姑母是真不知道那張老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季氏當然知道張老爺是什麼樣的人,可他們逃難至此,再沒有活路的話,一家四口怕就要餓死在城外的難民營里了。直到有回有個牙行的人來挑人,出手對女子就是東一點西一點的佔點小便宜,她看準這一點,偷偷找上那牙人,給了他點甜頭,他便答應要幫她那個招贅的夫婿梁俊找個好些的工作。
但梁俊去了趟牙行回來,盡是嫌棄那些工作太操勞,不肯做,季氏才想罵他是個沒用的男人時,他便開口說了在牙行打听到的消息,說是張老爺剛剛納了房小妾,想要給小妾找個貼身侍女。
當時,有個同是去找工作的長嵌縣縣民不屑的冷哼一聲,說是誰家想賣女的才會把閨女送去張府工作,在張府工作的侍女,但凡長得能入眼的,就沒一個清白的。
季氏听見了轉機,想著自己生了個貌美如花的女兒,只要她教女兒一點手段,把那張老爺侍候得服服貼貼的,就算不撈個小妾做做,能在大宅院里做個一等丫鬟,日子也是可以過得很滋潤的,而且若能懂得哄哄男人,有什麼賞賜拿不到手呢?
于是她又去見那牙人,磨磨蹭蹭的服侍了他半個時辰,那牙人才為她送來一套干淨的粗布衣裳及一小盒香料,讓她可以為季茹雪好好打扮一番,以便把她送去張府。
「我初來乍到,怎知道那張老爺是個什麼人,要知道了也不會把親閨女給送過去。」
季天佑冷笑數聲。是!茹雪是姑母的親閨女,但她是姑父的親閨女嗎?姑母當年那件荒唐事誰人不知,只是礙于季家的勢力沒人敢明說罷了,姑母被始亂終棄,對茹雪的親爹只有恨意,若非茹雪是她的親閨女,哪里會不冷不熱的養著,早丟棄她了。
而那個長相平庸懦弱無能又是招贅的姑父,可能好好待這個來歷不明的閨女嗎?知道把閨女送去張府會有什麼下場他不管,只差沒明講要賣閨女了。
「姑母,我一句沒說張老爺是怎樣的人,你完全是不打自招。」
「我……」季氏因為無話可說,只好破罐子破摔,耍起無賴來了,「不讓茹雪去張府工作,我們一家子怎麼活?難不成你要養我們嗎?」
季氏直到此時才發現設粥棚的人竟是季天佑,心知他是發達了,想不到他失了季家的所有家產,竟然還能重新發達起來。
「要我養你們?姑母說這話不臉紅嗎?我爹死後,姑母是怎麼侵吞了季家的產業?要不是我爹在世時看出姑母不是個安分的,以我娘的名義置產,我及我娘怕是在他過世後就要流落街頭了。」
「既然是季家的產業,怎能交給你娘,萬一她改嫁了怎麼辦?我這是在保護我季家的產業,更何況你和你娘根本沒有流落街頭,我待你們也不薄啊!」季氏開始還有些心虛,說了幾句後,就變得理直氣壯。
「那是姑母以為我娘醉心廚藝,不懂得經營,你一直覬覦著我爹留下來的家產,才對我娘好的不是嗎?要不是我爹同時留了忠心的掌櫃,怕是那些產業早不存在了。」
「忠心的掌櫃?」季氏想起季天佑從軍前發生的事,毫不留情的笑話他,「你那忠心的掌櫃如今人呢?你不是被自己的掌櫃背叛,才心寒從軍的嗎?」
事實上,是季氏誤會了,季天佑從軍前得知母親尸骨未寒,姑母就要藉口爹遺留下來的產業都是未分家前所購置的,該當還給季家,于是他讓信任的莫掌櫃變賣了所有產業,改到他處置產,然後自己才去從軍,避開了這些紛擾。
「不管莫掌櫃做了何事,都無法抹殺姑母你想侵吞爹留給我的產業的事實,如今見你死性不改,我不能容許茹雪跟你們過日子,你們大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自生自滅我也不理,茹雪得留在我身邊。」
「你憑什麼?茹雪是我閨女,我要怎麼安排她的未來是我的事。」
「有你這樣把親閨女推入火坑的娘親嗎?」
「你再不放人我就去官府告你。」
季茹雪過去一直不知道娘親曾做過這樣的事,還想著舅母在世時,兩家還算要好,舅母一離世,怎麼天佑哥哥從軍去也不曾告訴她一聲,原來發生過這樣的事,難怪天佑哥哥再也不想與她家有任何瓜葛。
思及此,季茹雪抽回自己的手,從季天佑的身後走出來,「天佑哥哥,我不能讓你這麼做。」
「茹雪……」
「我娘對天佑哥哥做過這樣的事,我怎麼能恬不知恥的受天佑哥哥保護?更不能因為我的事,讓天佑哥哥被我娘告上官府。」
季天佑很無奈,姑母這一家子他本是完全不想理會的,但茹雪是沒被姑母養壞的,相比那個還大他一歲的紈褲表兄,以及仗著季家家產整日花天酒地的姑父,加上日復一日敗光家產的姑母,端莊有禮的茹雪簡直是一股清流,今日他若放手了,茹雪的未來將只有悲慘二字可言。
「我明白了,你們就到我莊園里來做事吧,我先把你們分配到荷塢工作。」
季氏知道季天佑心疼表妹,自然拿喬,「太辛苦的工作我們可做不來。」
「我早知道姑母會這麼說,荷塢是個酒肆,我可以讓姑母來安排姑父及表兄的工作,但姑母別忘了,你只管人,酒肆的經營及財務可是別人打理,不許插手。」
季氏當然不肯安分的只當個小小的管事,心中盤算著最好能撈個掌櫃做做,梁俊識字也懂作帳,若能讓他進帳房,那整個荷塢的營收有多少,還不是他們說了算?若能再把兒子季天賜給拉來做采買,那整個荷塢不就等同是他們一家子的了。
看來雖然不能把茹雪給送去張府,用她來牽制季天佑倒也是個好法子。
「好吧!就這麼說定了。」
「可是……」季茹雪還想拒絕,她怎麼能讓爹娘如此得寸進尺?
「茹雪,還是你改變主意了,想去張府工作,你挑一個。」
听到娘親這麼說,季茹雪噤聲了,她就是害怕被送去張府才從娘親的身邊跑了,如今踫上了季天佑,他願意伸出援手,她怎可能想著去張府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