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略松了口氣,「老將軍不也是?我都三十歲的人了,您還喊我丫頭,把我哄得都以為自己變成十三歲了呢。」
「哈哈,三十歲又怎麼了?我最小的孫女都比你大,叫你聲丫頭也很正常。」老將軍頓了頓,「丫頭,若你想換間醫院待,不妨去我外孫那吧,他們醫院規模比和誠大多了,憑你的實力,讓他安排個主治醫師的位置也沒什麼難,再說,雖然他平時對我不聞不問,但這點不用費什麼力的人情,他還是願意給的。」
余夢嵐怔了怔,沒想到居然會得到這麼個許諾。
自老將軍住院這陣子以來,兩人經常聊天,她知道他不是會信口開河的人,只要他說出口,那必然是真的。
一時間說不心動是騙人的,總醫師和主治醫師在醫院里的地位可是天壤之別,更別提倘若那醫院的確比和誠大,她離自己的夢想便能再更進一步。
不過這些念頭也只在腦中瞬間轉過,很快她就笑了笑,「謝謝老將軍,不過我男朋友在這里,可走不了啦。」
「嘖嘖,沒想到丫頭居然也是個以夫為天的人,也好啦,你留在這,以後我如果又住院,才能再見到你。」
「老將軍說這什麼話?能別來醫院就不要來吧。」
後來,她又在病房里多逗留了會才離開,才出了病房,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實習醫生立刻嚷道︰「哇,學姊超強的,居然有人挖角!」
「什麼挖角?」余夢嵐睨了他一眼,「病人隨口說說而已,你還當真了?」
「原來是假的喔……」他有點失望。
余夢嵐搖搖頭,沒多說什麼。
就算是真的,她也不可能告訴他。
醫院里的派系很復雜,還有各方勢力人馬互相制衡拉鋸,處在這樣環境下的她沒跟哪方特別好,卻也沒跟哪方不好,只想著穩穩的總能往上爬,但速度絕對不會快。
她不是沒有野心,只是不想為了那些無謂的斗爭,忘記原本當醫生的初衷和理想。
她還沒那麼渴望權與勢。
但即使是這樣,她也必須非常小心,不能落下什麼把柄,有人想挖角這種事肯定是不能被亂傳的,更別說那是件根本還不確定的事。
等她帶著實習醫師巡完房,還一面教學講解後,已耗費了不少時間。
余夢嵐帶實習和住院醫師時,向來講解得比其他總醫師甚至主治醫師更仔細,畢竟人命關天,她無法容許有人抱著輕率的心態。
看了看表,發現自己還能喘口氣,她決定先休息一下,之後再去處理其他行政事項。她立刻拐了個彎往樓下咖啡店去……唉,少了那高跟鞋的叩叩叩聲響還真不習慣。
她一面走路一面忍不住低頭看著腳上的平底休閑鞋,嘆了口氣。
算了,女為悅己者容,既然她的男人都說喜歡她穿平底鞋,那就平底鞋吧。
她來到一樓咖啡店,正排隊等著買咖啡時,卻突然听到身後傳來討論的聲音—
「你有沒有听說啊,我們醫院有醫生要被告了。」一個神秘的女聲壓低聲音說道。
「什麼?被告?」
「喂喂,小聲點啦,這種事哪能在大庭廣眾下講?」
……既然你也知道不能在大庭廣眾下講,那又為什麼要說呢?余夢嵐有點無言。
這種公共場合可不止醫護人員出入,還有病人及病人家屬呀!
不過她也沒無聊到回頭去管別人,她只想買杯咖啡,買完就回辦公室休息,準備其他工作。
「唉,近幾年人權意識高漲,確實常听說有醫護人員被告的消息,今年初好像就有個急診室的醫師被告了,那這次是誰啊?」
「听說是心外的韓醫師。」
「什麼哪個沒天良的居然告韓醫師?」
「對啊,你也覺得很夸張吧?誰不知道韓醫師是個多麼盡責的醫生,不管對誰都是和言悅色的,這次出現這種情況實在很奇怪,听說病患送來醫院時都已經差不多了,是病患家屬要求開刀急救的,結果人死了又要怪醫院……」
第7章(2)
余夢嵐再也沒法繼續排隊了,她急忙離開咖啡店,想也不想便掏出手機,打了男友的電話。
「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請稍後再撥……」
「真該死。」她低咒。
他今天又沒排刀,關什麼機?
余夢嵐氣急敗壞的一口氣爬樓梯到七樓,顧不得累得發軟的雙腿,直直往某人的辦公室沖,而她甚至懶得敲門,毫不客氣的拉開那外頭掛著「韓騏」名牌的門—
只見辦公室里,有兩個錯愕的男人一起轉頭望向她。
一個當然是辦公室的主人,而另一個……居然是心外主任
如果只是韓騏一人還無所謂,可是既然多了主任……
「呃,不好意思打擾兩位了。」
心外主任皺眉瞪了她幾秒,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就是那個內科的總醫師余夢嵐?」
很好,八卦的威力無遠弗屆,連心外主任都認識她了。
「是……」
心外主任表情緩和下來,突然朝門口走了過來,一掌拍在她肩上,「麻煩你好好勸勸他吧。」
「啊?」什麼跟什麼?
余夢嵐還沒意會過來,韓騏倒先開了口,「老師,你很清楚我的為人,如果我有半分過失,別說向家屬道歉了,那筆幾百萬的求償金我也會賠,甚至不用醫院幫我出,但今天我們都知道事情不是那樣。」
「你說的我又何嘗不知道,但即使你沒錯,事情一旦鬧大,不管對你或對醫院都不好。」主任皺了皺眉,「總之你再好好想想。」
說完,他便走出了辦公室,還替他們把門帶上。
余夢嵐和韓騏互望了好一會,沒有人先開口說話。
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上班時間跑進他的辦公室,畢竟他們一直都是公私分明的人,不會隨便開小差跑去找對方,但今天這情況顯然不同。
「真的有病患家屬打算告你?」最後,還是余夢嵐先打破沉默。
韓騏覷了她好一會,才冷冷開口道︰「若你是想來勸我和病患家屬和解的,那就不必了,我不會為自己沒做錯的事道歉。」
他的心情顯然不怎麼好,難得一臉冰冷。
「你在講什麼鬼話?」她一臉沒好氣的瞪著他,「如果你沒有錯,為什麼要向對方道歉?」
半小時後,余夢嵐總算從不怎麼想討論此事的男友嘴里,大致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是上個月的事了,死者是個大學生,大半夜的不睡覺,和朋友跑去夜游冒險,結果在某個廢棄的工地因為失足出了意外,被鋼筋自背後插入,貫穿胸部。
因為傷勢嚴重,沒時間送往別的醫院了,這附近最近的就這麼間大醫院,因此盡避那天夜晚和誠的急診室爆滿,救護車仍硬著頭皮將人往這里送。
然而人送到時,呼吸也差不多停止了,由于那太過熱心的朋友逕自將鋼筋拔出,造成大量失血、心肺受到嚴重損傷,即使做緊急開胸手術也凶多吉少,更何況急診室根本騰不出人手。
然而被兒子的朋友通知趕往醫院的母親一直苦苦哀求,急診室的人為難了會,突然想起醫院里還有個救星。
凌晨十二點半,韓騏才剛開完一台復雜的心髒手術,正準備下班回家,結果被央求著去救那傷患,知道急診室也是沒法子了才找自己,他雖然很累,終究不忍拒絕。
傷患的情況先前便有人和他大略報告過了,知道那得和死神搶時間,他便不多廢話,直接朝手術室走去,結果進了手術室,他才得知有另一件更麻煩的事,那個大學生是孟買血型,醫院的血庫里並沒有,無法輸血,而與他同血型的父親偏偏又遠在國外,出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