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啦,寄人籬下,公公原本要拿出來的十萬兩銀子又被婆婆搞沒了,兒子還得繼續拼進士,哪個母親能不糟心?
試想一下,如果放榜後,黎老爺子馬上給黎子蔚捐了官,現在大概身分都定出來了,說不定黎子蔚連給母親爭取的誥命也都下來了。
說來說去,都是黎老太太眼光太短淺,只想著十萬兩銀子,卻沒去想家里多個官老爺能帶來多大的好處,也幸虧黎宗壹是個耳朵硬的,不然攤上這種娘,大概也會很辛苦。
莊氏看著她,目光頗有同病相憐之感,「我還以為只有我會在今日出門。」
邵怡然想了一下,懂了,因為今日不宜出門,不宜出門馬車才會空出來,她們這種寄人籬下的,也才方便。
「我不介意那個。」老實說,身為現代人,邵怡然不太能接受什麼都看著黃歷行事,宜沐浴,這才沐浴,宜土木,這才修房子,簡直沒道理。
莊氏一听就笑了,「蔚哥兒也是個不信邪的。」
不迷信?挺好的,黎子蔚加十分。
就像所有的母親一樣,莊氏提起兒子,臉色就柔和起來,話也多了,「蔚哥兒什麼都好,就是不敬天地,不敬鬼神,我總是提心吊膽,只要是黃歷上不宜出門,我會上朝然寺替他求平安,希望菩薩看在我誠心,不要怪罪于他。」
「眾生這麼多,菩薩可忙得很,沒空怪罪這點小事情的。」
聞言,莊氏又笑了,「邵姑娘說話真逗趣。」
「太太喝點茶水吧。」莊氏身邊的卓嬤嬤道。
莊氏點點頭,接過茶杯,喝了幾口,又拿絹子拭了拭嘴角,這時袖子下滑,露出手上戴著的鐲子。
邵怡然一看,眼楮突然睜大,全身恍若電流經過,心想,被雷劈到也就是這樣了吧。
她心跳加速,心道︰這鐲子,這鐲子是summer days在她大學時候推出的限量版,它的形象是一枝纏繞的桃花,一體成形,且特別的地方在于,葉子分色,一瓣金,一瓣銀。
等等,不可能,人能穿越,鐲子可不行,可能只是很像,人都有相似,何況是東西?只是這真的太像了……身為一個女生,她記得summer days推出的每一款首飾!
這鐲子她超想要的,前生唯一一次近距離接觸它,是采訪一個女明星,那女明星手上正好戴著,她就近觀賞了實體,實體比雜志上漂亮一百倍,當下內心贊嘆,太美了,她好想要,但好貴啊,買不起啊啊啊。
邵怡然一陣發顫,剛好這時候鳶蘿也替她倒了茶,她趁機潤了潤喉嚨,心想,要怎麼旁敲側擊才顯得自然,她想了想,笑說︰「黎三太太的鐲子好別致。」
莊氏立刻笑了,抬起手,「你說這個桃花鐲子嗎?這是蔚哥兒送的。」
是了,這麼近看,她更確定是summer days的鐲子,不會錯的。
「黎大少爺真孝順,還親自替您挑首飾。」
快,告訴我黎子蔚在哪買的,她要去找老板,找出工匠跟設計者,那很可能就有她的穿越小伙伴,他們可以一起唱泰勒絲的歌,唱一段周杰倫跟費玉清的千里之外。
邵怡然把黎家通稱黎子蔚的「蔚爺」叫成「黎大少爺」,讓莊氏十分高興。
黎宗三被趕出去後,名字也從族譜上被除去,所以當莊氏帶著年幼的黎子蔚回本家求收留時,按照黎老爺子的意思,黎子衿為大哥不變,黎子蔚就是新的二少爺,黎子軒往後退一位,原本的三少爺也變成了四少爺,但黎老太太鬧著不能改稱呼,不準把黎子蔚算入黎家的小輩中。
這事在當時鬧得很大,黎老太太娘家的男人也都上門鬧,還說老子都不在族譜上了,兒子怎麼能算黎家人。
可說穿了,這不過就是財產問題,原本是三個少爺,突然間多了一個,那就是來瓜分財產的,當了黎家少爺,老爺子以後一定會有一份財產給他,老太太不想給庶子的後代任何一毛錢,何況這次自己站得住腳,自然要大鬧特鬧。
黎老爺子沒辦法,只能算了。
如此情況下,黎子蔚和莊氏,算來就是黎家的親戚,不是真的黎家人,也因為已經有了黎子衿,不能喊他黎大少爺,只能含糊的稱呼為「蔚爺」。
莊氏多年寄居,心態變得十分自卑且敏感,可邵怡然這聲「黎大少爺」不但是肯定了黎子蔚嫡出的身分,還肯定了黎三太太的正妻身分,她怎會不高興。
于是莊氏笑得十分高興,「這也不是買的,蔚哥兒讀書閑暇就喜歡畫一些圖案,這是他親自畫圖案,請工匠制造出來的,說整個東瑞國就只有這一只,是獨一無二,不會再有第二只了。」
邵怡然內心撲通、撲通、撲通地跳。
黎子蔚自己畫的?這句話在她內心無限循環。
那黎子蔚也是穿越來的?
嘶啊,心跳飆到一百八。
邵怡然都能听到胸口傳來的怦怦聲,聲音巨大得好像整個馬車里都是自己心跳的聲音一樣。
小心髒,安靜點,你跳成這樣,我要怎麼繼續問話?
「是啊。」邵怡然只覺得口乾舌燥,「讀書之余,也要有點休閑才好,一味地讀書,效果也不好。」
「就是,先生也這麼說,所以我從來不阻止他畫些圖樣,何況,十六歲就能中舉子,這就已經很難得了。」
「恐怕是這二十年來,最年輕的舉子了吧?」
莊氏臉上滿是欣慰,點了點頭,「先生說,我們東瑞國最年輕的舉子,也就十七歲,蔚哥兒是追上了這個記錄。」
「黎大少爺真了不起,三太太的好日子肯定就要來了。」
好听話誰不愛听,莊氏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絮絮說起黎子蔚小時候的事,「他出生時,身體弱得不行,我只求他平安長大,哪里想得到他會有這番際遇,我都不知道要怎麼感謝菩薩才好,只能吃素念經,希望菩薩能感受到我的誠意,多多保佑蔚哥兒。」
邵怡然盡量讓語氣自然,狀似不經意地問︰「黎大少爺小時候身體不好?」
「總是病,一個月有二十天在發燒,一歲多時,有次嬤嬤偷懶,晚上回耳房睡覺,可我們那時住的房子太破舊,那窗子居然被北風吹破,被冷風吹了一夜,也沒人起來加炭火,等我起來想去看,魂都被嚇飛了,房間好冷,我趕緊撲到床邊看他,只見蔚哥兒臉都是紫的,皮膚冰冷,一探鼻息,好像有氣又好像沒氣,趕緊請了大夫,我抱著他哭了好久,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動了菩薩,他終于睜開了眼,雖然在床上躺了兩個多月,但總算回來我身邊。」說著說著,莊氏眼楮驀然紅了。
見狀,邵怡然心生愧疚,她只顧著問自己想知道的,卻沒顧忌到一個母親說起這事會有多傷心,忙歉道︰「是我不好,惹得三太太難過了。」
「沒事沒事,蔚哥兒現在不好好的嗎。」莊氏擦了擦眼角,「難得邵姑娘不嫌棄,能跟我聊聊。」
邵怡然心想,有黎老爺子在,黎子蔚又爭氣,黎家對莊氏不會太刻薄,但畢竟身分尷尬,倪氏這個大嫂不會來跟她聊事情,黎子蔚又住在騰文院,母子倆幾日才見一次面,莊氏平常大概也只跟嬤嬤說話,可一個當太太的人又怎會跟個嬤嬤聊心事?
說來,莊氏也是很矛盾的,很注重自己黎三太太的身分,但這身分在黎家,什麼也不是,月銀一個月三兩,權力?沒有,尊重?比起老太太或倪氏身邊的嬤嬤,恐怕都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