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糧和水都在馬車上,而這一包……」厲天行雙眸一黯,將另一袋用黑色布巾包裹的物品放在他另一只手上,嗓音略沉的交代,「是毒。如果有人要對你們不利,記得,不必留情。」
周牧杰臉龐微凜,連忙將布包收好,慎重的點點頭。
之後厲天行又吩咐了一些事,包括他和嚴喜樂若是沒能回來,便要他帶一封信上蟠龍山去找位叫邱七的老前輩,以及這附近的險要地勢及小河所在。
這是周牧杰第一次听他說這麼多話,即便他的語調平板淡漠,但一字一句都深深烙進他的心版里,燙暖了他那顆早熟的心,也是直到此時,周牧杰對他的戒心才完全放下。
老早就換好衣裳的嚴喜樂躲在馬車里,遲遲沒有下去。她不是有意偷听,只是話自行飄進她耳里,教她不想听都不行。
厲天行的那番話听得她心窩暖暖的,一雙腿便這麼不听使喚的佇在原地。
她就知道她沒看錯,她這個新主子,果真是個面惡心善的大好人……
第4章(1)
緲霧峰山勢陡峭,草木茂盛,濃霧四季籠罩,終年不見天日。
山間盡是崎嶇狹險羊腸小徑,錯綜復雜、岔路甚多,加上日落後野獸橫行,使得此山鮮少有人煙。
濃密的樹蔭掩去天光,白晝猶如黑夜,林間深處,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氣味,那是毒厲的瘴氣,聞上一刻便足以斷魂。
進入林間之前,厲天行便事先讓嚴喜樂服下解毒丸,解毒丸的時效能維持十二個時辰,時辰一過,便得再服上一顆。
「哎喲!好痛—」
痛呼聲讓走在前頭的男人身形一頓,旋過身,陰沉的俯看那趴在落葉中的笨丫頭。
這是第幾次了?他早就算不清這是嚴喜樂三日以來第幾次跌倒。她腳程慢,又三不五時跌著、摔著、絆著,讓他們竟連一半的路程都走不到。
「快起來!我們還要趕路。」他冷聲說,雙手負在腰後,完全沒有攙扶她的打算。
她揚起可憐兮兮的小臉看向他。「我爬不起來……」
他瞪了她片刻就是不動,而她也不動,一個立著、一個賴著,誰也不先妥協。
直到一陣寒風猛地襲來,刮得嚴喜樂身子發顫,抖了起來。
見狀,厲天行暗自低咒,再次被莫名的情緒給牽引到她眼前,大掌更是違背他的意願,將賴在地上不起來的麻煩姑娘拉起。
握住他的手,嚴喜樂可憐兮兮的神情倏地斂去,換上大大的笑弧。「謝謝。」
看著浸潤在白霧中燦爛的笑靨,厲天行心神一蕩,頭重腳輕的滋味再次襲來,平靜的心口因她臉上那抹笑輕扯著,扯得他心煩意亂,雙眉下意識攏起。
刻意忽略來得莫名的情緒,他撇開頭不看她,放開手,逕自往前走。
「啊!等等我呀—」還拍著身上落葉的嚴喜樂見他自行走去,趕緊追上,與他並肩而行。
生怕他又拋下自己,她緊抓他的衣擺,「咱們還要走多久?那洛蔓花究竟長在哪兒?怎會這麼難尋。」她望著頂上濃蔭,攢眉又說︰「現在不知是什麼時辰了,這地方黑漆漆的,只能靠著微弱光芒照明,害得我一直摔跤。」
這緲霧峰當真很多霧,蔚藍天際被層層密林給遮蔽住,僅由樹縫落下宛如她手腕大小的微光,小徑也讓這繚繞的白霧給強霸了去,四周白茫一片,方向難辨,偏偏厲天行又自顧自的往前走,壓根不等她,害她跟得辛苦、走得艱辛,一不注意便會滑倒,三天下來,弄得渾身青紫,沒一處安好。
「要跟來,就別抱怨。」他說,腳步未停。
她扁著嘴回道︰「我沒抱怨,只是誰曉得這山這般難爬,而且連半點兒人煙也瞧不見,陰森森的,像是會突然冒出什麼玩意,好可怕。」說著,她忍不住打了個顫,更偎向身旁的人,雙眼緊凝著他,不敢四處亂瞟。
瞧見她惶恐的小臉,捉弄人的興致又起。他薄唇微揚,刻意壓低嗓音問︰「你所謂的玩意指的是什麼?」
嚴喜樂咽了咽唾沫,神神秘秘的看著他,「就……就、就那玩意呀!」
她不敢講,光用想的就夠讓她心頭發毛,更別提是說出口了。
濃眉微挑,他佯裝不解。「說清楚些,究竟是什麼?」
她語塞,心頭的懼怕似乎又高揚了許多,小手死死抓著他的衣擺,支支吾吾的形容。「就是那種……會飄的、說出現就出現的那玩意呀!」
「會飄的?說出現就出現?你說的,是不是……」略頓,他忽地低下頭,靠近她耳畔,以嘶啞且陰森的語調,冷颼颼的說︰「鬼?」
毛骨悚然的感覺兜頭而下,嚴喜樂猛地倒抽口氣,試圖擠出一抹不以為然的笑容,「你、你知道就好,干啥……干啥說出—」她驀地止住了話語,杏眸瞪得老大,看著由她眼前一晃而逝的黑影,一抹從天而降、眨眼間便消失無蹤的黑影。
「厲、厲、厲天行……」
「嗯?」
「我……你……腳、腳……」她的聲音零零碎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這樣怪異的反應引起厲天行的注意,收斂起戲弄她的心情,他臉色微凜,沉聲追問︰「究竟怎麼了?臉色怎會這麼白?」
「我、我的腳……」她額間滲出冷汗,「有、有東西咬我的腳……」
話說完,她身子一晃,眼前一黑,在厲天行尚不及反應的情況下,毫無預警的向後倒去。
厲天行在吃她的腳!
嚴喜樂眼一睜,就瞧見他半跪在地,掌上捧著她的腿,溫熱的唇正貼附在她小腿上。
薄唇覆著點點鮮血,一頭墨黑長發散在他俊頰兩側,輕刷她光果的腳踝,滑至舖了層層落葉的泥地上,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敏感的小腿肚,引發她一陣輕顫。
他專心一致的「吃」著她的腿,直到像是察覺到她注視的目光而抬起眼眸,望著她。
那模樣,像極邪魅惑人的吸血魔怪,讓嚴喜樂心跳急促,被他吮咬的小腿漫開一波波熱麻,竄遍她四肢百骸,熱得她小臉險些冒出白煙。
厲天行僅看她一眼,便將污血朝一旁吐去,然後重新覆上她的腿吸吮著。
嚴喜樂不知道他究竟在干麼,只知道被他吮著的肌膚活像是要爆開般,即便小腿酸麻,她還是能清楚感覺到他熾燙的唇舌正在上頭舌忝舐。
她甚至產生幻覺,以為這伏在她腿上的男人正揚著邪氣的魅笑,而他的舌尖正放肆的在她腿上描繪著,並一點一點的向上挪移,滑過她的腿窩、吻過她的大腿,來到……那想像的畫面轟地讓她渾身燥熱、臉紅心跳。
「你在干麼……」
一出聲,她就讓自己嬌柔到像是會泌出蜜的嗓音給嚇了一跳。
她連忙清了清喉嚨,壓著嗓又問︰「你干麼吸我的腳?」即使是刻意讓嗓音平緩,語調仍帶有一絲嬌羞。
直到吐出的血水由黑轉紅,厲天行才挺起身,深幽的瞳眸沒看她,而是瞥向她身旁。
順著他的目光一望,嚴喜樂紅咚咚的小臉馬上嚇白,根本顧不得腳還麻著,雙手一攀,便緊緊環住身旁男人的頸項,她拼命往他身上偎去,沒受傷的左腿則狂踢猛蹭,讓自己遠離斷成兩截卻還在蠕動的黑蛇。
「蛇、蛇蛇—」她嚇得說不出話來。
窩在他懷中的嬌軀不斷發顫,厲天行不由得擰起劍眉,抱著她遠離早已沒有危險性的毒蛇。「它死了。」
她卻仍抱他抱得死緊,螓首緊埋在他胸膛,顫聲說︰「可、可……可是它方才還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