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天行不發一語,冷眸瞥向周牧杰與周媛媛手上香味四溢的烤魚才看回她,那眼神似乎在說︰你這沒用的東西,連周媛媛八歲的小孩都比不上!
見氣氛詭譎,周牧杰連忙拉起妹妹走到另一頭,避免遭到波及。
那藐視的眼神讓嚴喜樂很不服,稍早羞人的畫面頓時全忘得乾淨,揚起墨睫瞪著他。「你不能怪我,我在柳府的時候又不需要動手煮食。」
厲天行濃眉微挑,語帶不屑的反問︰「那你倒是告訴我,你在柳府時需要做些什麼?」
這一無是處的女人什麼都不會,要她撿個柴,她就將柴給扔進河里,要她盛個水,她便將自己給摔進水中,要她烤只雞,她差點將整座山給一把火燒了!
這些他都可以忍,偏偏這笨丫頭光是走個路都能左腳絆右腳、右腳絆左腳,絆出一身傷,將自個兒弄傷不打緊,慘的是她老愛往他身上跌!
他究竟是招誰惹誰,才會換來這麼一個笨丫頭
「嗯,我想想啊……」
嚴喜樂偏著頭,很努力的想了想,想到兩道月眉都差點兒打了結,還是說不出半樣事,因為她發覺……她在柳府的那段日子,居然—
什、麼、都、不、必、做!
她連忙扳起手指,用只有自己听得見的聲量小聲嚷著,「我一不用洗衣掃地、二不用斟茶煮飯、三不用舖床摺被……天啊!餅去十年,我竟然成日跟著嫂嫂玩樂嬉鬧,壓根連半點丫鬟該做的事都沒做過……」
耳力極好的厲天行毫不費力就將那喃喃自語听得一字不漏,他眼角遏止不住的微抽,淡然的語氣中有著微乎其微的認命。「除了玩樂,你究竟還『會』什麼?」
他想這世上大概沒有比嚴喜樂還好命的「丫鬟」了。
但這會兒嚴喜樂答得可快了,就見她圓眼泛亮,開心的說︰「我會的可多了,雖然我在柳府無須做事,但我人緣很好的,我最會的就是听人說心事,陪他們聊天說笑,大伙都說我是個貼心的小丫鬟。」
她一臉驕傲地揚高下巴,洋洋得意的又說︰「我還會刺繡,雖不像嫂嫂那樣精湛,可我繡出的花樣也不差,還有呀!我很能吃,柳府的廚娘常說能吃就是福,還說我的長相福福泰泰的,一看就是好命相,肯定能嫁個好人家。」
厲天行听完僅是冷哼一聲。
他相信她很會吃,她過人的體型便是一大證明,再者,他準備的乾糧起碼有一半以上是進了她的肚子,他與周家兄妹根本搶不過她。
「聊天就不必了,你能閉嘴就稱得上是做了件事,至于吃飯……」他將她由頭到腳掃視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惡意的笑,特地停頓,不把話說完。
他一笑,嚴喜樂這才發現,這愛板冷臉的男人笑起來竟是這般好看。
「吃、吃……吃飯?」看著他臉上難得一見的笑容,她的腦袋瓜子有一瞬間停擺,圓眸著迷的看著他唇邊那抹淺淺笑弧。
他的劍眉飛揚,黑如墨染,那雙褐色的眼瞳在火光的映照下更顯深邃幽亮,直挺的鼻,唇型俐落,這樣一張剛毅的臉龐稱不上俊美,卻是十分好看,再加上那融化寒冰的淡笑,讓她不禁看得痴迷,一顆心怦怦的跳著,頰邊好不容易褪去的嫣紅再次飄回她圓潤的臉蛋。
可惜那笑如曇花乍現,眨眼間便消失無影。
厲天行眸泛幽光,冷道︰「由今日開始,你的飯量全數減半。」
「飯量……減半?」她傻傻的重復,仍痴迷的注視著他,好一會,腦袋瓜才慢半拍的轉了過來,雙眸倏地睜大。「什、什麼」
這會兒圓臉上不見半點痴迷,而是一臉驚嚇,漾起陣陣漣漪的心湖也因這句話而掀起驚濤駭浪。
「你、你是說……」飯量減半?這怎麼成?她會餓死的!
厲天行斜睨她,「會做事的人才有資格吃飯。」
她立刻哇哇大叫,「我有呀!我怎會沒做事?我—」
「上路以來,除了哭以外,你做了什麼事?」他毫不客氣的打斷她。
「怎會沒有我有幫忙撿柴!」
「撿到河里?」
她圓臉微紅,知道他說的是稍早她跌到他懷中,一不小心將撿來的木柴給扔進一旁的小河里,讓它們飛奔自由。
粉嘴囁嚅,她再辯,「那是意外……我、我還有幫忙裝水!」
「是裝水還是淹死你自己?」他挑眉,提醒她是誰救了她那條小命。
「唔!那……」也是意外……
站起身,厲天行居高臨下的俯看她。「從今日起,你什麼事都不必做,只要盡你身為藥僮的本份。」
藥僮?嚴喜樂秀眉微蹙,半晌才恍然大悟。是啊!她可是以厲天行藥僮的名義上路,可不是來為他打雜的,這麼說來,她不會撿木柴、不會盛水、不會煮食,根本不是什麼大問題嘛!只要她盡好藥僮的本份就行了,只是……
身為藥僮該做些啥事呀?
她困擾著,正想開口詢問,就听厲天行又開口。
「至于其他雜事,包括煮食,從今以後就交給他們。」剛毅的下顎努向躲在一旁偷笑的周家兄妹。
此話一出,偷笑的兩人、困惑的一人全呆住,瞠大雙眸,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離他最近的嚴喜樂率先回過神,一個箭步沖過去緊緊抓著他的衣襟,眼底閃著無法言喻的欣喜再次確定。「你、你再說一次?」
看著那湊得太過靠近的圓臉,厲天行的臉頰沒來由地一陣熱,他連忙撇開臉,粗魯拂去她的手就微咆,「沒听清楚就算了!」
說完,他轉頭就走,身子迅速沒入漆黑夜色中。
哀著被他甩開的雙手,嚴喜樂不以為意,只當他是不習慣當好人才會不自在。
她開心的沖向還傻在一旁的周家兄妹。「听見沒?你們可以留下來,真是太好了!」
第3章(1)
初秋時分,炎熱的夏季轉換成落葉繽紛的涼爽季節。
四個人走走停停也走了三個多月,這期間他們走過了無數村莊,換了無數次的馬匹,馬兒全是怒風堡供應的上等好馬,伴著他們跋過一座又一座的高山。
他們一路往北行,衣物也由涼薄的衣料換為保暖的棉襖,就連車廂都讓厲天行換成較大且舒適的款式。
她曾問過他,為何要換?他只是冷冷的看了媛媛一眼,沒多做解釋。但光是那一眼,她便猜得一個可能性。
他會這麼做,可能是因為那原本沒舖軟墊的車廂,對嬌柔的小女娃而言,很不舒適,雖不知他是否真是為了媛媛而換,但光是這件事,就讓她對厲天行改觀不少,對他的厭惡也逐漸消弭。
想著,她這才發覺自個兒離開杭州已過了三個多月,跟在厲天行身旁也三個多月了,早由一開始的不適應慢慢變得習慣他的個性。
這人雖老擺著張冰塊臉給她瞧,但其實對她還不錯,凶是凶了點,不過對她還算尊重,而且呀……最近她老覺得,那張冰塊臉似乎愈來愈好看,即便是擰著濃眉瞪她,她仍覺得他真是好看得緊……
「樂姊姊,你好了嗎?厲大哥要我催催你!」
門外突然揚起一聲嬌脆的童嗓,打斷在腦中描繪某人剛俊面容的畫面,她圓臉微窘,捏著鼻子喊了回去。「就好了,你叫他別催,這事又不是光催就能快—」
才念著,月復中又傳來一陣翻騰,痛得她閉上嘴,專心解決眼前的「要緊事」。
約莫過了一刻,她才一臉解月兌的由茅廁走出,舀了清水淨手。
「呼!疼死我了。」撫著肚子,她朝在旁候著的周媛媛走去。
「樂姊姊你沒事吧?」周媛媛睜著大眼擔憂的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