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下來的他轉過身,又搭著溫故的手踏上馬車。
馬車調轉車頭,緩緩離去。
盛踏雪徑自對她娘說道︰「隔壁的徐嬸子不是養了好些雞?我去買兩只回來,晚上來做燻雞吃。」
「吱——」
「吁……」
馬車輪子的煞車聲響加上馬兒的嘶鳴,本來應該絕塵而去的馬車不動了。
煙氏母女疑惑的回頭,只見車窗探出來的是聞人復那淡然的眉眼。
接著,溫故跳下車,幾個跨步就來到她們面前。
他的體格太過龐大,又來得極快,煙氏被他的氣勢駭得不輕,撫著胸口蹬蹬退了兩步。溫故抱歉的朝著煙氏咧了咧嘴,可他的話卻是朝著盛踏雪說的,「公子听說小五姑娘要煮雞,公子說那他就不客氣來叨擾一餐了。」
他心里淚流成河,暗道,公子,您繼續擺著遺世獨立的架子不好嗎?為了一頓吃食要我涎著臉來開口,人家還以為您缺衣少食的,您也不瞧瞧這戶人家窮得比蛋殼還要光溜啊!人家吃只雞,容易嗎?
盛踏雪一下沒反應過來,那人的耳朵這麼厲害,馬車都去了老遠還听得見她說的話,這不是那什麼武林高手才有的功夫嗎?
不過,他要不要這麼夸張,他的謫仙氣質都拿去當地墊了嗎?
「小五的煮食手藝實在不怎樣,再者,公子不是正在搬家?耽誤了吉時不好吧。」
聞人復揮手讓溫故回去,朝著溫故不知又說了什麼,然後傳話筒又大跨步回來了。
溫故的眼楮亂瞟,不敢直視盛踏雪母女,他替他們家公子覺得丟臉,不過和人家打過兩次照面就開口要吃的,而且堅持無視人家的軟言拒絕,他們家公子從來不是這種自來熟的人…
「公子說他想吃小五姑娘的玫瑰雞。」
玫瑰雞?盛踏雪有一瞬間的恍惚,這時候,坊間已經有玫瑰雞了嗎?
不過管他有沒有,她又不是開飯館或酒樓,還點菜呢!
她客氣的謝絕。
溫故彷佛沒有听到她的謝絕,苦著張臉,拿出一個錢袋,他不敢給盛踏雪,怕臉上可見惱怒的小泵娘會用來打他的臉,所以他遞給了煙氏,渾厚的聲音里都是心虛。
「我家公子食欲向來不好,性子也孤僻,難得他有想要吃的東西,無論如何,溫故勞煩大娘了。」
煙氏舉棋不定的看向女兒。她還真想把錢收下來,可今晚要掌廚的是小五不是她,她要收了錢,小五不肯煮,可怎麼辦?
盛踏雪看了那頗具分量的錢袋子一眼,又想到溫故說主子食欲不佳,看得出來這個侍衛是真的擔心,一顆心莫名的軟了。「玫瑰雞太費工了,兩位也看得出來,我家里許多材料都不齊,真想吃,得改天。」
她的聲音清脆,也不擔心聞人復是不是听得到。
溫故又被招回去。
等他第三度奔回來,男子漢的臉都垮了。
盛踏雪不知道的是聞人復還真吃過她煮的雞。
「我們公子說,你什麼時候能做,我什麼時候過來吃。」溫故如實轉述。
盛踏雪在心里把聞人復罵了個臭頭,有必要這麼再接再厲,鍥而不舍嗎?可看在那一袋子錢的分上……
「今兒個我只做白斬雞。」
聞人復敲了敲車壁。
「公子說好。」白斬雞也是雞。
雖然來來回回跑不斷他的腿,但是別再一回了,他都快沒臉見人了。
「那就請聞人公子晚飯時再過來了。」
溫故麻溜的回到車上,馬車沒有再逗留,往村子中心直奔而去。
這回,是真的走了。
母女倆進了屋,正好踫上從里屋出來的盛光耀,他手里拿著鋸子和許多邊角料,原來他在家的這半天時光也不是閑著的,他已經把女兒的床搭好,只要鋪上干稻草和褥子就能睡了,也就是說,他今夜終于可以不用再打地鋪了。
「我在里頭怎麼听著你們在跟人說話?」
卸下柳條籃子的盛踏雪給自己倒了水,她慢慢喝完,也沒心思听她娘如何回應她爹,從小荷包里掏出一錢銀子,剩下的全倒了出來。
「娘,您有空就數數咱們今兒個有多少進項,我去徐嬸子家買雞。」
方才她在心里算了一下,那些個胭脂水粉、頭油等起碼賣了二兩銀子跑不掉,確切的數目就交給她娘去算,下午她還得煮雞呢。
她沒看到盛光耀看見那些銅錢時,臉上滿滿的詫異。
他當初守著鋪子一個月頂多也才能得個二、三兩銀錢,他這閨女看著也就忙了那麼幾日,竟就得了這麼多的錢?
他一直以為生女兒就是個賠錢貨,沒想到她一下掙了五十兩銀子回來,這回又是將近二兩的銀子,他這一家之主會不會太沒用了?
第六章 公子討雞吃(2)
盛踏雪去了離他們家最近的徐嬸子家,一口氣買了三只三斤足的大黃雞。
「怎麼一下抓這麼多的雞,可是家里來了客人?」徐嬸子家境也不好,就養了一雞舍的雞,沒有雞賣之前,十幾口人自然是得束著腰帶過日子,一家子的吃穿全靠這些家禽了。
她看得出來這新搬來的人家家境也是困窘,只是她也不是愛與人說長道短的個性,真實的情況還真不清楚。
「就是,要不怎麼會來抓雞?」
一只足三斤重的足月雞要十八文錢,買三只徐嬸子只要了她五十文,但她不想她對家里人不好交代,給足了五十四個銅板。
她原本沒打算買這麼多只雞,倘若自家人打牙祭,一只雞的兩只雞爪也勉強可以熬出她要的雞湯來,但要給客人吃的,人家還付了銀子,以客為尊的前提下,她哪能不拿出真功夫?
其實若真要煮雞,非要半斤的雞爪下去熬煮不可,六只雞爪子還不大夠,可她臨時也生不出那麼多雞爪,只能將就,希望不要太影響風味。
徐嬸子讓兒子愣子幫忙把雞抓回盛家,煙氏看著三只活蹦亂跳的雞心頭疑惑,不是說買兩只嗎?怎麼買了三只?又听到女兒說要把雞全殺了,三只大黃雞,這丫頭會不會太大手大腳了?
只是想到上午賺了不少銀子的分上,女兒想敗家,就讓她敗這麼一回吧。
盛踏雪進灶房先燒了水,才拿菜刀把雞殺了,用滾水去毛,然後又燒了一大鍋水,讓煙氏把雞的月復血洗淨,挑除雜毛。
至于雞爪則先修剪指甲,再用刀背把里骨斷碎,汆燙後撈進冷水里備用。
這樣還沒完,汆燙過雞爪的水,再用來汆燙全雞。
煙氏看著盛踏雪在雞入鍋之前還幫它按摩,疑問道︰「小五,你這是哪學來的本事,怎麼還給雞這樣抓按呢?」
盛踏雪臉上冒著細碎的汗珠。「我覺得按一按雞肉會更好吃。」
享受過按摩的雞肉又三進三出的汆燙過。
「小五,為什麼這雞要經過三次汆燙?」煙氏從來都不知道煮一只雞有這麼多任務序。
「這樣雞只的內外溫就差不多了。」
「哦。」
汆燙完,她另外再起一個大鍋放下大量的鹽巴和汆燙好的雞爪,最後放下雞,蓋上鍋蓋。
本來等到鍋蓋邊緣冒出大量蒸氣,就煮出黃皮冒黃油的好吃白斬雞了,可盛踏雪偏不這麼做,她將雞煮到八分熟,然後把灶膛內的木柴取出泰半,利用余溫燜上小半個時辰。
起鍋後抹上米酒和鹽,再把雞只倒掛,讓湯汁集中于雞胸,再靜置半個時辰就能剁切擺盤。
「小五……」
盛踏雪知道她娘的疑問是什麼,她主動釋疑。「白斬雞最好吃的部分就是雞肉上的肉凍,將雞煮到八分熟,然後卸去柴火用余溫燜住,最後取出來倒掛放涼,就會有像果凍一樣的肉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