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踏雪被符華的離譜行徑逗得哭笑不得,「我這是兜里窮得比臉蛋還干淨,本來打算要去雜貨鋪買兩瓶芝麻油,可買了油就不夠買其他的,才臨時起意來賣香方。」
至于價錢還真的不好說,賣便宜了,她覺得嘔,賣貴了,怕對方不買了。
「這樣啊……」符華從簾子後出來了,這回倒是把袍子的束帶都給系好,鞋子也穿妥當,雖然頭發還沒干透,倒也無傷大雅,看著又是一個翩翩公子哥。
「盛姑娘買芝麻油是想做新的東西?」符華試探。
「只是搗鼓一些姑娘家喜歡的胭脂水粉,您生意做得大,看鋪子里櫃子上擺的胭脂水粉都是上好的,我那只是小孩子家家的玩意,您看不上眼。」
香方是手藝人的根本,端著一個就能撐起一個店面,她雖然沒有把香方爛在肚子里或是帶進棺材的想法,但是這麼輕易的賣掉還是不舍。
她前世嫁給奚榮後,就算盛老夫人不許她再踫那些調香的東西,說是有辱斯文,丟奚家的臉面,但是京里頭貴女們在流行什麼,她還是偷偷關注的。
這一世的她雖然不清楚現今京城人的喜好,但是依著記憶里的香方和自己的本事,無須仰仗別人,她絕對也有辦法讓爹娘和自己過上好日子。
深吸口氣,下定決心的她說︰「我還是先把香方寫給您吧。」她轉頭向伙計要了筆墨和宣紙,很快把方才澡豆的香方寫出來。
「盛姑娘寫得一手好字。」
「好字稱不上,粗通文墨罷了。」她回以微笑,笑容客氣,把香方遞上前。
白芷二錢、白芨二分、白附子三錢、白蘞三錢、白茯苓五錢、白術二錢,加上桃仁一錢、杏仁一錢、沉香一錢,川芎和皂莢各三錢,另外還加上櫻桃花、丁香、李花各四兩,麝香一銖。
符華在旁的事上頭也許胡涂,做生意他的眼光可是十分精準的,等他把香方看過一遍,就把紙折成四方,慎重的收進袖子里,心里同時有了決斷。
「盛姑娘這方子在下聞所未聞,但是試用過後,香氣濃郁,能去垢潤膚,效果顯著。」
「是的,白芷能修復皮膚,潤澤膚色,川芎能活血保濕,皂莢能清潔皮膚,還能溫和的去除老皮,白茯苓能祛風活絡,消除臉部水腫,這香方是多種功能集于一身。」她如數家珍的說著。
「姑娘小小年紀居然能識得這麼多藥性。」
「不敢,班門弄斧罷了。」
符華忽然把身子往前傾了傾。「盛姑娘謙沖自牧頗為難得,不如這樣吧,在下有個提議,姑娘把香方賣給我,你也只得了一筆錢,如果我們以合作的方式,按期將利潤分配,對姑娘來說會更有賺頭吧?」
她沉吟無語。
看見盛踏雪不為所動,符華加碼,「往後姑娘需要任何制香的材料,盡避到我鋪子來,我一律只收你本錢,不添加任何的費用。」
「多謝掌櫃承情,您所謂的合作方式可是已有具體的想法?」
「既然是合作,就當姑娘入股我聞香譜,我們就是自家人了,不單單這香方,但凡姑娘以後想到什麼新香方都歸聞香譜所有,您每給一回,我就付給姑娘一百兩的前金,再給姑娘一成的分紅,看姑娘要季結還是半年結清一次,如此可好?」
這人會不會太自來熟了?一次生意合作就叫自家人。
「不是我對自己的香方沒信心,而是阜鎮只是個小鎮,我唐突的問掌櫃一句,這澡豆的生意您做何打算?」她說得隱晦,畢竟生意是人家在做,她無權干涉,賣得好是人家本事,賣不好,他也只能模鼻子認了。
符華笑得像朵花,一朵好看的罌粟花。「姑娘實在,既然你問了,在下也就不避嫌的告訴你,我打算先在阜鎮試賣,要是紅火,再趁勢推廣到縣城去,甚至州府也有可能。」
不怪他如獲至寶,在經營聞香譜這事他是有野心的,她的香方定能開創他生意的巔峰。
盛踏雪頷首,他的野心她管不著,但她也有自己的打算,「這樣吧,我的香方只要交給掌櫃的,前金支付之後都歸掌櫃全權處理,但是在我手頭上沒有賣給您的,我有自主的權力,至于分紅,我們就三個月結一次吧。」他有生意人的狡猾,她也有她的考慮。
她不是不懂世事的小泵娘,往後她如果心血來潮想做些小東西自娛,總不能受限于這合約,自己的東西都不再是自己的,從長遠來看,可不是什麼好事。
「我的小手段居然被姑娘看穿。」符華沒半點不好意思,笑得白牙燦燦,同意了她的要求。
他也是爽快的個性,一百兩除了銀票,還貼心的兌了二十兩的碎銀,最後送了各一陶罐的芝麻油、茶油和香油。
這三罐油算是送到了盛踏雪的心底,她很不客氣的收下,接著向伙計要了繩子,將三罐油品底對底的拴起來,又繞到瓶頸重復拴起,成了穩固的底座和提把。
最後借了人家的茅廁,把銀票塞進自己的貼身衣服里,把碎銀裝進小荷包,這才向符華和伙計告辭,出了聞香譜的門。
這一出去才發現金烏都西墜了,滿天彩霞,這都傍晚了。
完蛋了,回去她娘不罵她買油買到天邊去,不把她念得耳朵長繭才怪!急著走的她已在想象她娘拎著她的耳朵的畫面。
也幸好鎮子不設城門,否則她就回不去了。
第五章 上街做生意(1)
「你這丫頭野哪去了?買瓶油買到府城去了?」
丙然,河東獅吼……不,是她望女心切的娘等在半路上,一見到在小路上往家里趕的她,三步並成兩步,心急火燎的跑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好罵,兩手不住的往她肩頭拍,臉上滿滿的都是擔心。
這就是有娘的感覺啊,會擔心你,會罵你,這是有溫度的關心,讓她心底一片暖,真好。
盛踏雪肩頭挨了幾下,也沒喊痛,反而偎了過去,拉長了軟軟萌萌的聲音,「娘——是我不好,沒拿捏好時間,讓您擔憂了,下回小五一定注意,您要是還不解氣……」她把肩膀頂上前,「那就輕輕多打我幾下好了。」
「還只能輕輕的打?」煙氏氣笑了。
「小五怕你心疼咩。」她干脆把手掛在煙氏胳臂上,母女倆一同往回走。
煙氏被她糊弄得一時忘了正事,走了兩步才又想起來。低頭看向她手上的油品,「嘖嘖,這些油可要不少錢,別告訴娘你撿了銀子,發財了。」
她在盛府的時候不管家,但也不是兩眼一模黑糊里胡涂過日子的,她印象中一小瓶的芝麻油就要十幾文錢,府里的廚房輕易不敢拿來用,而這麼大一陶罐的油,要是沒有幾錢到一兩的銀子哪買得下來?更何況還整整齊齊的一罐。
眼楮余光一溜,看見她手腕上懸掛的油紙包,聲音岔開了尖。「你還買了什麼?怪香的。」這孩子不過出一趟門,怎麼一出又一出的?
「我回來的時候經過肉攤,他們快打烊了,買了只白斬雞。」他們家已經許多天沒有沾過半點油腥,一個個都面有菜色,她現在兜里有錢,當然買點肉回來打打牙祭。
要是給她多點時間,不會只有買只雞而已,譬如替她娘買把梳子、幾尺絲綢布料,替她爹買把好刀、買把鑿子。
這個家太窮了,什麼都沒有,但是她相信,只要他們一家三口能同心齊力,不怕沒有好日子可以過!
盛光耀就杵在門口,眼楮直瞅著門前的小路,看見她們母女倆的身影從轉彎處過來,悶著頭,轉進了屋里,就好像他從來沒給誰等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