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穩穩的拿著銀針,有時三根銀針同時扎,有時六根同時扎,手起針落,一氣呵成,讓人看得眼花撩亂,行針一炷香的工夫,收針。
倚翠和安嬤嬤均是難以置信,雖然適才她們已听小蝶說了,大姑娘是讓大爺請來給老夫人診治的,且也把老夫人給治好了,但親眼見到她神乎其技的針灸術,還是叫她們驚詫不已。
「娘,女兒每日給您扎針再佐以湯藥,您很快便能說話,也能走路了。所以您別心急,先將想說的話收起來,日後女兒听您慢慢說,咱們有得是時間。」
白氏听她這麼說,也放心了。是啊,來日方長,她們母女倆可以慢慢說。
安嬤嬤拭著淚,笑中帶淚的說道︰「夫人和小姐許久沒一塊兒用飯了,老奴這就吩咐去,做幾樣小姐小時候喜歡的菜和點心,老奴記得小姐最喜歡吃四喜餃子和百果松糕了,老奴這便親自去做!」
這一晚,藺巧龍陪白氏用了飯,開了藥方讓倚翠去抓藥,煎好了藥,她一口一口喂白氏喝下。
雖然她還是找不回記憶,也找不到熟悉的感覺,可這是她娘啊,假以時日,她一定能想起來的……
于是,那一日藺巧龍挨著白氏睡得香甜,壓根兒忘了她沒回岳家也沒派人去報信的事。
夜幕低垂,冷月如霜,鳳儀宮今夜又不平靜了。一列太醫謹慎的跟隨在引路的內監身後進入宮殿,可不多時他們又跟著內監出來,個個垂頭喪氣,因自身的無能而感到挫折。
皇後再度病危,這也是近日朝中動蕩的原因,六宮之主關乎著朝政,而懸而未決的儲君之位更是讓朝里浮動的原因。
沈其名與當朝丞相謝雨由御書房里出來,兩人搖頭嘆息,均是面色凝重。
也難怪皇上心情不好了,皇上和皇後兩人鶼鰈情深,少年結縭至今,六宮粉黛無人能越過皇後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如今皇後來日無多,皇上自然愁眉不展。
「前陣子我到錦州待了月余,發現錦陽一帶的鹽、鐵來源有些古怪,左大人也深有同感,只是查不出什麼,只怕其中有貓膩。」沈其名說道。
謝雨稍加思索。「你是說有人做得滴水不漏?背後有大靠山?」
「肯定是有問題的。」沈其名嗓門略略大了起來。「連我都能看出端倪了,地方父母官會沒有一點兒風聲嗎?不過是睜只眼閉只眼從中撈些油水,而鹽販子再怎麼無法無天也有人頂天極限,若不是有人主使,跟誰借的膽子敢壟斷啊?再說了,過去我朝也有殘元舊吏與鹽匪沆瀣一氣,藉此來威脅朝廷之事,歷史重演也不是不可能。」
謝雨微一沉吟。「明白了,我會再查查,你可不要告訴他人,免得打草驚蛇。」
「你以為我嘴巴那麼不牢靠?」沈其名哼道︰「是你我才說。」
謝雨一笑。「那我可要多謝你的信任了。」
「老謝,」沈其名語重心長地道︰「咱們是看著皇上長大的,先帝的托咐,我可沒一日敢忘,看有人矯情做作,我心里急啊,卻是說不得,若是這時候太子能找著該多好,要我說,太子分明就是有人迷昏了送出宮去……」
謝重一驚。「你老糊涂啦,在宮里講這些不怕被人听到掉腦袋?」
沈其名不以為然,「你不說出去,誰會知道我在講?大不了致仕,我沒啥好怕的。」
謝雨苦笑。「知道也不能講,死無對證不是嗎?」
沈其名氣鼓鼓地道︰「所以我氣得要死啊!明擺在眼前卻動不了,郁悶啊!若不是朝里還有你,還有左河光可以講講心事,我早晚會悶死。」
謝雨若有所思地道︰「皇上未必不明白,皇上也有他的難處,平衡朝中的勢力是門學問,非必要,不能輕舉妄動。」
沈其名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誰不知道這些呢?就是知道,我才急啊,太子下落不明,皇後又病重,這分明是一系列要……」
他沒講出奪嫡兩字,只是兩人心中都明白。
長廊那頭,迎面而來一個人,要往御書房去,顯然也是來見皇上的,那人便是太醫院的左院判華仲春。
沈其名最是討厭華仲春,一見到他,便先發制人的開口挖苦道︰「我說華太醫,整個太醫院的人都對皇後娘娘的病情束手無策,也太無能了,虧你們還有臉讓宮里養著。」
華仲春不為所動,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他咳了聲道︰「沈老,話不能這麼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也有治不好的病,並非太醫院無能。」
這個老賊沈其名,不但是太子太傅,過去也是皇上的老師,皇上對他敬重有加,經常向他商討國事,也讓這老東西恃寵而驕不將他放在眼里。要知道,他不僅僅是個太醫而已,他還是華貴妃的兄長,是國舅爺,老東西對他如此不敬,分明是不把他們華氏家族放在眼里,待他們華氏掌控大滿朝之時,他再來好好收拾這老而不死的老賊。
「無能就無能,還理由那麼多。」沈其名嗤之以鼻的說道︰「你不是想破了頭也學不會那針灸之術嗎?告訴你,我這回去錦州遇見了個小娘子,她呀,小小年紀,醫術可高明了,一手針灸之術出神入化,頃刻間便治好了我的急癥,說是神醫也不為過啊。」
華仲春陰笑一聲。「是嗎?那沈老為何不將那小娘子請來給皇後娘娘治病?」
他壓根不信沈其名的鬼話,若天下有什麼小娘子會一手針灸之術,那肯定是海家的丫頭,可那丫頭已不在在這世上了,哪里還有會針灸術的丫頭,分明是沈老頭要說來氣他的。
沈其名興高采烈說道︰「不用你說,老夫正有此意,等請來了,你們太醫院可就臉上無光,顏面掃地了,還得尊稱那小娘子一聲師傅哩。」
華仲春板著臉。「下官還要面聖,就不與兩位閑聊了,告辭。」
待華仲春冷臉拂袖走遠,謝雨才神色慎重地問道︰「你適才說真的還是玩笑話?真有會針灸之術的小娘子?」
「騙你做啥?」沈其名興奮的搓著手。「我原來也沒想到要將她找來給皇後娘娘治病,是適才激那華賊時靈光一現想起來的。若是我早點想到,便能早點將她找來京城了,不過現在也不晚,我馬上派人……不不,我親自去找,務必要將人給請來!」
藺巧龍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小蝶搖醒,她坐起來,這才看到陽光透過窗欞灑入了房里,也不知什麼時辰了?她這一覺像睡得特別舒服特別久,是因為賴在她娘親身邊的緣故嗎?
她揉著眼楮,伸了伸懶腰。「這麼一大早的,你說誰來了?」
小蝶瞪大了眼。「岳姑娘!」
藺巧龍這才想到她昨夜沒回去,也沒派人去岳家通知一聲。「我娘呢?」
小蝶道︰「夫人說要親手給小姐做早飯,在廚房忙一會兒了。」
這會子換藺巧龍瞪眼楮,「就我娘那身子,做早飯?」
小蝶笑了笑。「夫人不知多精神,早上的藥也不用安嬤嬤提醒便自個兒喝了,想來是想早點養好嗓子,好跟小姐說話。」
藺巧龍昨天給白氏把過脈,知道她的身子極為虛弱,現在能去做飯,是因為她沒死回來這件事振奮了她,但她的體力委實不能待在廚房,何況她現在還站不了,坐在輪椅上做飯豈不麻煩透頂?
她匆匆梳洗後說道︰「小蝶,你去把岳姑娘請來這里的偏廳,我去把我娘找回來。」
藺巧龍找到了小廚房,果然見白氏在忙著,倚翠和安嬤嬤見到她如見救星,拼命示意她去阻止白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