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巧龍馬上欣賞起眼前這位顯然很有地位的薛大夫來,不驕不矜,也不會倚老賣老,真是難得。
她看著薛大夫隨身帶著的針灸包,心里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她會用針。
適才她還不明白自個兒要怎麼救人,可現在她清楚了,也篤定了,她要用針救人,她會用針,她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這不是她往自己臉上貼金,是有人這麼對她說過。
她不假思索地問道︰「薛大夫,您的銀針可以借我用用嗎?」
薛大夫點了點頭。「姑娘隨意。」
藺巧龍要去拿那針灸包,可小蝶卻忽然死死地拽住了她,死活不肯放手,她攔著藺巧龍,急得快哭了,壓低聲音悄悄地說︰「小姐要做什麼?萬一把人醫死了,可是要坐牢的!」
「不要醫死就行了。」藺巧龍語氣特別的認真,一根一根掰開小蝶的手指。
小蝶卻是說什麼也不依。「小姐根本就不會針灸,這是拿針要做什麼啦!」
她從前在藺府里看過大夫針灸,那是要把細細的針插進皮膚里,那些個大夫都是學有專精,小姐不過是靠著識得幾味草藥就這麼亂來,那可不行,她絕不能讓小姐去送死!
「你就這麼不信任你家小姐嗎?」三七在旁哼了聲。「難道你家小姐曾騙過你?」
小蝶一愣。
從前小姐是傻的,無從騙她,而小姐醒了之後確實沒有騙過她,小姐說挖的那些草藥能賣錢,確實真的能賣錢。
「快放手吧。」三七嘴角一哂。「不然延誤了病情,你可要成罪人了。」
小蝶不自覺的松了手,藺巧龍連忙取了針灸包到林勇身邊,見他已陷入了昏迷,她手起針落,取穴人中、內關、涌泉,不一會兒,見他四肢抽搐,再取穴陽陵泉、合谷、太沖。
她落針俐落,手法熟鏈,林勇很快便蘇醒了。
「醒了!醒了!」眾人又驚又佩,頓時歡聲雷動,有人還鼓起掌來。
藺巧龍起針,將針收好,說道︰「沒事了,好好休息,暫時不要做體力活,每日一帖補陽湯,喝足一個月即可。」
她將針灸包還給薛大夫,薛大夫卻不伸手去接,只直勾勾看著她。「小泵娘,你這一手神乎其技的針灸之術師承何方?可否告知老夫?」
藺巧龍鄭重的點了點頭。「等我想起來,我一定告訴您。」
薛大夫不解道︰「這是何意?姑娘想不起來自個兒師傅是誰嗎?」
小蝶忙道︰「我家小姐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了,連自個兒名字都不記得。」
薛大夫一愣。「哦?有這種事?」
「這種事還挺多的。」藺巧龍呶呶嘴指了指三七。「喏,他也失憶了,也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也是自個兒叫什麼都不知道。」
薛大夫看看三七又看看藺巧龍,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這三個孩子是說真的還是在戲弄他,不過,他決定不追究,只道︰「若不嫌棄的話,這個針灸包就送給姑娘了,老夫的針灸術不及姑娘的十分之一,留在老夫身邊,不如在姑娘身邊有用。」
「怎麼會不及我的十分之一?您太客氣了。」藺巧龍只當薛大夫在說客氣話,笑嘻嘻地說道︰「不過,我確實少了個針灸包,既然您老願意割愛,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謝謝您了。我一定會好好用這個針灸包,不辜負您的一番美意。」
這時,一個漢子沖了過來,往藺巧龍手里塞了一塊銀子。「林勇是我的結拜兄弟,今日姑娘救了林勇一命,我代林勇謝姑娘的救命之恩,姑娘千萬留下住址,等林勇醒了,定當登門拜謝姑娘的救命之恩!」
藺巧龍在袖里掂量著手里的銀子,這一塊銀子分量不少啊,沒想到隨手救了人還能有診金,真是意外之財,貪財了、貪財了。
她笑吟吟地說道︰「我們住在山柳村,找姓藺的人家便是,要是病患還有什麼不舒服,盡避來找我。」
這叫保固期,醫後服務,醫者必須要有這分自覺,可不是醫好了人便可以撒手不管了,多的是當下好了,隔天便翹辮子的情況發生。
呸呸呸,雖然不吉利,但說話的老人家說的是有幾分道理,她決定照做。
三人出了榮安堂,藺巧龍把銀子全部交給小蝶保管,小蝶一直捏自己臉頰確認。「我不是在作夢吧?」
這是多少銀子啊?現在就算胡嬤嬤一年不來送月例銀子,她們也不怕了。
藺巧龍心情大好,大方地道︰「找間飯館,咱們好好吃一頓。」
正在物色飯館,就听到路邊傳來嗚嗚咽咽之聲,藺巧龍望過去,街邊一個滿頭白發、衣衫襤褸的老人家和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在乞討,那孩子一身破爛的躺在草蓆上奄奄一息。
藺巧龍模了模懷里的針灸包,這下不會辜負薛大夫的美意了,恰好可以派上用場。
「等會兒再吃飯,先去救人!」她快步朝那一老一小走過去,小蝶連忙跟上,三七則慢條斯理在後頭走著,一邊不以為然的搖著頭。
這丫頭也太愛管閑事了,敢情是救人救上癮了?要知道,這世道並非只有黑和白,不是救了人就一定會被感激。
「哎呀!我苦命啊!」見有人靠近,老人家旋即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道︰「我可憐的孫啊,爺爺沒用,沒錢給你治病,要是燒壞了腦子,我可怎麼對你死去的爹娘交代……」
路過的人,有人見孩子可憐便往碗里丟了銅板,老人家立即千謝萬謝,一等人走遠,他便馬上將銅板收起,迅速地揣進衣褲的內袋里,動作十分流暢。
財不露白,小心點也沒錯。藺巧龍對這一幕看在眼里,不以為意,蹲身給渾身髒兮兮的孩子把脈,旋即取出了銀針。
老人家見她舉動,馬上氣急敗壞的喝斥,「你做什麼?快放手!」
小蝶已經跟過來了,她氣喘吁吁地道︰「老人家,您不必擔心,我家小姐是大夫,她要給您的孫子看病。」
老人家揮了揮手,趕蒼蠅似的說道︰「不需要,走走,你們快走!」
「孩子正在發高熱,再下去會燒壞腦子。」藺巧龍嚴肅地道︰「您是擔心診金嗎?您老直管放心好了,我一毛錢都不會跟您要。」
老人家卻是油鹽不進的說道︰「你管人家的孩子會不會燒壞腦子,關你啥事?我叫你走你就走,別在這兒礙事!」
小蝶皺著眉,她實在無法認同這老人家對主子的無禮。「老人家,您是不放心我家小姐的醫術嗎?我家小姐適才才在榮安堂救了一個人,且是那榮安堂赫赫有名的薛大夫都說不能救的人,我家小姐卻救活了,您去打听看看便知。」
老人家嗤了聲。「我管你救了幾個人,總之你不要踫那孩子便是。」
藺巧龍眼楮眨也不眨的看著老人家。「我做不到。」
老人家掏了掏耳朵。「你說什麼?!」死丫頭,敢情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敢壞他的財路,他可不會跟她們客氣!
藺巧龍神色如常地說道︰「孩子燒得只剩一口氣了,我做不到視而不見,我非救他不可。」
老人家氣得跺腳。「你管他剩幾口氣,跟你有什麼關系?我可警告你,若你敢動那孩子一根手指,我就跟你沒完,非報官抓你不可!」
藺巧龍面不改色的說道︰「好吧,若是您不相信我的醫術,那麼把孩子送到醫館去,診金我出便是,現在就送去吧。」
老人家怒道︰「你這丫頭怎麼那麼煩人?我不是說不需要了嗎?什麼都不需要!你是听不懂人話是嗎?快滾,我讓你們快點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