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切莫多心,皇上這也是關心小鮑主,不想小鮑主有事……」
「嗤!」樂正婥泛著血絲的美眸落在照兒臉上,諷刺地道︰「說啊,怎麼不說下去了?皇上的心思,你這是比本宮還懂了?」
照兒臉色發白,忙跪下連磕幾個響頭,「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樂正嫜心如刀絞,痛楚淚眼里有著一絲難掩的難堪與陰戾——現在的她,看什麼人都像是在取笑自己,都像是一下下掌摑著她的臉面!
她不甘心啊……
皇上……嚴延,這個俊美尊貴八尺昂藏的偉男兒,她在偶然隨母入宮行宴時,曾于花叢間驚鴻一瞥,那時他仍是太子,卻已然是皇宮的真正主人,原本風光無限的皇貴妃已被斗垮了,文武重臣紛紛站隊到他身邊……先皇昏庸病重,更是再也威脅不到他的地位。
那一眼,她清楚看見身穿明黃服飾高姚修長美男子,深邃的鳳眼盛滿了笑音心,正彎腰下來,乖順地讓跟前一個年長女子為他擦汗。
那一幕,寧馨美好得彷佛是一幅畫……
樂正婥卻覺得無比忌妒和刺眼。
為什麼那個明顯容貌遜色她不少,華齡卻又大了她好些歲的老女人能得到這等盛顏傾世的俊美太子的溫柔?
嚴延太子,這麼風姿卓絕驚才艷艷的好男兒,也唯有琴棋書畫精通、擁有京城第一美人的她能相匹配!
後來……後來她精心制造了邂逅,芳心暗喜地察覺到他一天一天對自己的喜歡加深,他眼底的溫柔光芒只對著她……
「本宮為皇上做了這麼多,難道皇上都忘了嗎?」她痴痴恍惚,滿眼傷痛和怨。「本宮為他苦苦懷胎十月,誕下這麼可愛的小鮑主,為他打理宮務,讓他無須為後宮瑣事煩心,甚至……還忍下了不能成為他的元後,至今只能忝居貴妃的屈辱,年年祖祭朝拜,還得在那個短命鬼靈位前行妾禮,他……怎麼能這樣待我?這樣待小鮑主?」
照兒和燋兒也陪著默默落淚,卻是不敢再多說半句了。
樂正婥恨恨,聲音越發低狠。「果然自古男兒多薄幸……」
燋兒見她越發鑽牛角尖了,生怕她想得偏激傷人傷己,鼓起勇氣地勸道︰「娘娘,皇上心中您永遠是首位的,只不過……只不過皇上畢竟是皇上……」
又如何能奢求一國之君一生為她椒房獨寵?
「是啊,皇上畢竟是皇上……」樂正婥呆呆失神了,片刻後又像想起了什麼,美眸涌起了抹堅定。「可本宮是大闕王朝貴妃,是現今後宮之主!」
「娘娘說得是,娘娘金尊玉貴鸞鳳之軀,又豈是余下嬪妃甚至是微不足道的新進宮嬪可比的?」照兒也忙道。
「是,本宮是貴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貴妃。」她一字一字地重復,語氣鏗鏘。
樂正婥失控的情緒漸漸好轉過來,目光恢復清明犀利,她盯著被照兒收拾擺放回來的宮冊,上頭關于披香殿的賞賜用度……倏地清凌凌一笑。
「燋兒,過幾日讓本宮娘親進宮一趟,有些事兒……還得尚書府去做。」
「是,奴婢遵命。」
「娘娘,那披香殿安婕妤,需要奴婢去『提點』一番嗎?」
「本宮還模不透皇上究竟是當真看上她了,還是只為了抬她來壓本宮……」
樂正婥提及此,胸口又是隱隱刺痛。「不過本宮還不至于蠢到親自髒了手。那薛昭容背後是薛大將軍,想必進宮來也不是為了低頭做人的,瞧她連吳貴嬪都敢對上,難道會願意見安婕妤率先奪得君寵嗎?」
「娘娘高見。」
「讓人送一盤今歲新供的新鮮金橘和一套內造的裴翠頭面過去給薛昭容。」
「是!」
樂正婥接過照兒斟上的一杯信陽毛尖,只略沾了沾唇便厭煩地推開。「拿下去潑了,這又不是今年的春茶,盡會拿次貨來哄本宮,哼!當本宮不知道新上貢最好的一批茶都被送進披香殿了?」
照兒也不敢跟如今滿月復委屈心酸忿忿的貴妃娘娘提,送進披香殿的都是出自皇上私庫……不過只怕說了,娘娘定然會更加火冒三丈吧?
只盼皇上過了這波新人進宮的興頭後,能很快再度回到娘娘身邊,無論如何,要是能讓娘娘有幸懷上龍子,他們長樂宮才算穩操勝算屹立不搖呢!
第6章(2)
薛昭容收到了長樂宮貴妃娘娘賞賜的重禮,恭敬歡喜地收了,滿口銘謝娘娘。可待長樂宮人一走後,薛昭容立刻笑容消失,面無表情地讓貼身宮女把東西鎖進赤金檀木櫃里。
「娘娘?」貼身宮女有些不放心地道︰「貴妃的賞賜,下回請安之時若不配戴著去長樂宮,恐怕會被貴妃誤會您的。」
「貴妃想要拉攏人,單只靠這區區的一盤金橘和翡翠頭面,就想叫人為她出頭沖鋒陷陣,呵,當本宮在薛家沒看過好東西嗎?」薛昭容擦拭著自己心愛的軟鞭,似笑非笑。「也就小門小戶,才會以為這等物什有什麼了不得的。」
「娘娘,提防隔牆有耳啊……」貼身宮女臉色微變,小聲提醒。
「怕什麼?」薛昭容笑吟吟,倏地一抖腕,手中軟鞭如靈蛇般飛快竄出又收回。「本宮身後有的是靠山呢!」
貼身宮女自幼服侍她長大,又是薛家精心培植出的得力助手,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意指為何,只好笑著搖了搖頭,領命把那副價值千金的翡翠頭面壓在箱底閑置。
而自從新人入宮後,卻始終未能得皇上召寢,後宮中的舊人自然是個個如釋重負又忍不住一臉看笑話,偶然御花園中、蕩金湖邊遇見了,免不了一陣酸言酸語地嘲笑。
新進宮的年輕美人們個個戰斗力猶弱,不免三言兩語就被刺激得淚眼汪汪,可位分不如人,也只能忍氣吞聲回去關門偷哭。
這一頭的舊人諷刺消遣完了人後,再轉一想,皇上沒召寢新人,可也沒召寢咱們這些舊人啊!
這大半年來,皇上本就極少涉足後宮,就算是去,也只是去長樂宮……後宮嬪妃本就幽怨沖天,可礙于咱們皇上可不是吃素的,除了對貴妃以外,從來也不是什麼憐香惜玉柔情密意的風流公子,所以盡避嬪妃們內心哀怨至深,也只能把苦往肚里吞。
後宮這番熱鬧風雲,卻傳不進披香殿,也干擾不了安魚。
除卻嚴延早就命人把披香殿保護得鐵桶一般,不說任何紛擾或找事的人進不去了,常常連皇帝本人都差點進不去……呃,十次里總有六次不能得逞,因為楊海一人站在殿門口足以完勝一切。
「你這老家伙,朕以前怎麼都不知道你原來這般難纏?」
這天午後,下了朝匆匆把繁重奏折飛快批閱了大半的嚴延,還是忍不住心癢癢的又往披香殿來了。
可楊海看著敦厚的老臉笑咪咪,說出的話卻能惹得人跳腳。「多謝皇上金口夸獎,老奴自該更加倍努力做好這看門人,才能回報皇上與娘娘恩德于萬一。」
「少同朕抬杠了。」他沒好氣地道︰「朕今天是來邀萸娘去賞雪景的。」
「回皇上的話,天太冷,我家娘娘畏寒,不想出門。」
嚴延俊美的臉龐都快氣歪了。
一旁從頭到尾乖乖撐著傘為皇帝遮雪的胡公公滿眼羨慕,喔唷,奴才也好想有這種底氣這種霸氣這樣對皇上說話呀,但,奴才……咳,沒種!
半晌後,終究是鼠延先低頭了,嘆了口氣道︰「楊海,朕也怕凍著了她,那這樣吧,朕命人做了好些冰燈,總可以送進去給她賞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