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進禁閉室的人,被放去後,往往會陷入瘋癲的狀態,原因無他,他們深怕睡著就被爬進屋內的毒蛇咬死,所以沒有一個被關進禁閉室的人敢睡覺。
白天要跪著誦經,一天又只能吃一餐,在這種饑餓、睡眠不足,又極度恐懼的狀態下,沒有一個人能夠安好,因此這些身分尊貴的尼姑們絲毫不敢犯寺規。
不過這切被一個人給打破了,就是李照君,她出生農村,父親考上舉人,因緣際會成為京官,一家子人才搬來京城。
她可不是那些嬌生慣養的皇室女眷,那些東西她自小就看慣了,自是不怕,到禁閉室反而無須勞動,更不需拋頭露面到山下的鎮上賣藝品,何樂而不為?
與半山腰的慈雲寺不同,禁閉室坐落在郁郁蔥蔥的深山中,里頭的陣陣木魚聲與誦經聲,回蕩在一片幽深樹林里。
苞往日一樣,李照君清晨起床梳洗後,便跪在佛像面前念誦經文,然後等著慈雲寺的人送來她一天的吃食。
忽地,有什麼聲音引起她的注意,她停下敲木魚的動作,又仔細的听了下,確實是鴿子的咕咕聲。
她起身火速前往後面寢間,果然在窗台上看到一只正低頭吃著五谷米的白鴿,她走過去抓起白鴿,拿下系在它腳上的竹筒。
這只白鴿是她與二皇子身邊的暗衛林浩聯系的工具,所有人都以為林浩是二皇子最忠心的心月復,其實不然,林浩是她安插在二皇子身邊的人幫她盯著二皇子,將二皇子在外的一切事情告知她。
來到慈雲寺後,為了預防被發現,除非有緊急事情,否則林浩是不會給她傳消息的,今日突然有信鴿到來,肯定是出了大事。
林浩來信告知她,齊信宏欲封虞蘊為側妃,同時要認下那兩個父不詳的奸生子,虞蘊沒有同意的原因,竟然是想要正妃之位。
當她看清楚傳來的內容後,氣得當場將佛桌掀了,佛像被她掃到地上,即使如此,還是無法消弭她的怒火,她只想一把火將禁閉室給燒了。
狠狠踢了桌子幾腳,她用力扯下牆上稀稀落落的帷幔,心頭那把火才終于較小,理智也恢復了點。
她緊咬著牙關,一雙眼楮狠狠瞪著外頭那片安靜得要逼人發瘋的樹林,久久。
不行,她絕對不能讓虞蘊進門,否則她這二皇子妃還會有一絲地位嗎?
以她對二皇子的了解,他在虞蘊那邊受挫,一定會找皇上幫他完成這件事情。
皇上本來就覺得虧欠虞家,為了拉攏大將軍府,還要顧念大將軍府的面子與兵權,一定會先暫時封虞蘊為側妃,待二皇子休了她後,再改封虞蘊為二皇子妃。
她不能繼續處于被動的狀態,否則再過些日子,她這個正妃很快就會被廢。她家無權無勢,皇上隨便尋個由頭都可以廢了她。
思及此,她馬上找出紙筆寫下計劃,將回信傳出去。
在皇上出手之前,她必須先下手為強。
夜緩緩降臨,幽暗的天空中點綴著無數的小星子,整個院子除了涼風輕輕拂過屋梁下懸掛的風鈴,發出清脆的當當響聲,與偶而傳來的水聲外,一片寂靜。
沐浴間里,唐昀若放下手中水瓢,縴細的長腿緩緩踩進沐浴桶里,整個人慢慢坐進水中,靠在桶子邊緣舒服的吁了口氣後,仰面透過屋頂上頭的透氣窗,望著璀璨星空。
「呼,好舒服……」浸泡在溫度適中的熱水里,她發出一記喟嘆,卻也忍不住在心底抱怨。
齊諭好好的教兩個小家伙騎馬就好了,竟然扯上她,害得她也要起學騎馬。
按齊諭的說法是,教兩個也是教,教三個也是教,通通都一樣,就把她抱上馬背教她怎麼騎馬,半天下來,顛得她的差點裂掉,現在泡進熱水里,總算感覺舒服些。
驀地,透氣窗閃過一抹黑色影子,她愣怔了下。
就在她以為自己眼花看錯的時候,又有兩抹黑影閃過,屋頂上的瓦片甚至隱隱發出一點被踩踏的聲音,危險的感覺從心底竄起,她警惕的注意著周遭的動靜,可除了晃蕩的水聲外,一點聲音也沒有。
按常理說,樹上的飛禽應該會受到驚嚇發出聲音,這時卻毫無動靜,唯一的可能就是這些黑衣人武功極高。
大半夜出現飛檐走壁的黑衣人,以常理判斷,恐怕都是殺手,只是要殺誰就不知道了。很有可能是隔壁穎王府的齊諭,還有就是……
她眼楮倏地瞪大,神色駭然,立馬從沐浴桶里起來,一邊套著衣服,一邊暗自咒罵著。
懊死,她竟然忘了,齊信宏那天的舉動很可能為她招來禍事!
她可不相信李照君那陰險的女人,不會在她丈夫身邊放眼線。那天他們兩人在護國寺的對話,李照君恐怕早已知曉,今晚屋頂出現這些黑衣人,有可能就是她派來的……
但也有可能是齊信宏因為她拒絕,惱羞成怒,派來殺手。
她才剛想到這點而已,外面便傳來驚恐的尖叫聲、哀號聲,還有小孩哭泣聲,她顧不得衣服還未穿戴整齊,扯過一向隨身攜帶的荷包便沖出沐浴間。
來到院子,她看到的是倒臥在血泊之中的下人,她毫不遲疑,沖進兩個小包子的房間。
房間內一片狼藉,青荷顫抖地護著他們縮在牆角。
黑衣殺手露出猙獰的笑容,得意地看著被逼到角落、驚慌失措的幾人,像是在享受著獵物死亡前的恐懼。
黑衣殺手舉起還沾著血跡的刀,粗啞的嗓音帶著冷冽,命令青荷,「想活命就放開那兩個小孩。」
「不,你想要小少爺們的命,先殺了我……」
彬在地上臉色發白的青荷非但沒有逃走,反而將兩個小包子摟得更緊些,將他們緊緊護在懷中,用後背對著殺手。
「那就別怪我沒有給你活命的機會……」殺手舉起還滴著血的大刀,毫不留情地就要朝她身上砍去。
唐昀若沖進來時,見到的就是這一幕,強烈的驚恐瞬間包圍著她。
「住手!」當下她連思考都沒有,立刻操起門邊的東西,朝黑衣殺手砸去,在殺手回身的同時,奮不顧身地朝對方身上撞去。
餅大的撞擊力道讓殺手身形不穩,撞到了後面的櫃子,他憤怒喝斥,「該死的女人!」說著提起手中的大刀,就往唐昀若砍去。
她連忙將手中的荷包朝那大刀丟去,荷包被劃破,一堆不明的粉末灑出,殺手頓時捂住眼楮,驚懼的哀號,整個人像是陷入瘋狂一樣揮刀亂砍。
唐昀若因為閃避不及,被殺手的大刀劃傷,瞬間血流如注,但從傷口一看便可知並未沾染到粉末。
那荷包里裝的是她用來防身的毒藥粉,她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小孩,為了安全起見,一直以來都會隨身攜帶毒藥粉防身,她捂著受傷的地方,心有余悸地看著倒在地上痛苦掙扎、皮膚開始潰爛的黑衣殺手。
幸好自己的危機意識很強,否則今天死的人就是她跟兒子了。
「娘親,娘親,你流血了……」兩個小包子從青荷懷中溜了出來,沖到她面前,淚眼汪汪的看著她不斷涌出鮮血的手臂。
「乖,娘沒事,你們兩個趕緊躲到床底下。」她吃痛的模了模兩人的小臉蛋安撫他們,又吩咐丫鬟,「青荷,趕緊帶著他們躲到床底下,記住不能出聲。」
「可是……」
「娘,不要……我們不要離開你……」兩個小包子哭得稀里嘩啦,一直搖頭。
外頭傳來砍殺聲、悶哼聲和倒地的聲音,感覺又有一波人闖進她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