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煙自然知道他不信,也不惱,而是細聲說︰「陳掌櫃,這藥你先留著,不必給我錢,若是有不傷及筋骨的外傷病患來抓藥,你便一些讓他試,若是有效,那人定會再來。」
「這……」陳掌櫃有些為難。
這小泵娘是少東家特地囑咐要好生對待之人,可藥香堂能成為天歷大陸第一藥鋪,自然有他成功之道,除了價錢童叟先欺之外,研制的藥自然也是功效過人,每一樣都是堂內 有名的老師絞盡腦汁且反復測試後才敢推出,眼前這姑娘居然隨隨便便的拿自己制的藥要他給客人試用,這……
他不能違背少東家的意思,可也不能砸了藥香堂的招牌,只是端著手上的藥粉發愁。
好在他沒愁多少,門外便傳來一道溫文的嗓音。
「陳掌櫃,把藥拿來。」
門外,藍焄俊與寒辰燁正巧回來,而寒辰燁的袖口上,印著一朵朵如玫瑰般艷麗的血跡。
「寒公子受傷了?」陳掌櫃見到那血跡,臉色大變。
寒公子的身分可不比尋常,眼下在東耀國受了傷,要是傳了出去……
藍焄俊的臉色原來十分冷凝,在看見夏以煙時,稍微緩和了些,「夏姑娘,這藥是否真能讓傷七日之內痊愈?」
若是讓人知道寒辰燁在東耀國受了傷,之後的麻煩可大可小,為了杜絕這未知的可能,只能盡快讓他身上的傷痊愈,若夏以煙的藥真有神效,那就太好了。
夏以煙沒想到這麼快就有實驗品上門,眨了眨眸,沒問藍焄俊,而是直接問向當事人,「你信我?」她不傻,且然看見陳掌櫃眼底的不信任。
寒辰燁一張俊顏冷漠,彷佛受傷的不是自己,淡然的瞥了她一眼,冷聲道︰「我信的不是你。」那流轉著光芒的雙眸輕掃過藍焄俊。
以他的個性,讓他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壓根不可能,也只有與他師出同門、患難與共的藍焄俊與慕千陽能讓他信任,既然藍焄俊相信眼前的女人,他自然不會拂了藍焄俊的意。
他這麼坦白,夏以煙倒也不惱,畢竟她和這冰冷的寒公子不熟,他要是二話不說便說信她,她反倒覺得有鬼,至藍焄俊……
她也不曉得他為何如此信任自己,她雖也有懷疑過,可他眼中的真誠讓她下意識的開了口,「七日黃能治療皮外傷,不論多大的範圍都可以,若是太深的傷口,表皮一樣能生成,可皮肉里的愈合效果可能就沒這般……」
七日黃畢竟不是什麼靈藥,能生肌化骨,不過若是……
听她這麼說,藍焄俊眸子暗了下,正覺得失望,就听夏以煙又說——
「我能不能先看看寒公子的傷口?」藍焄俊想了想,點頭道︰「夏姑娘里面請。」
雖說敵人已讓寒辰燁的人給收拾干淨,可保險起見,還是隱蔽一些的好。
眾人移師到了藥香堂內,寒辰燁這才挽起袖口,露出一道長約五寸,皮肉處翻的猙獰傷口。
那傷口仍汩汩的流著血,只是流得很慢,與這道十多公分的傷口的出血量不太符合,夏以煙判定,他們應當是做了什麼處理,控制了血流量。
她仔細看了下那一瞧就知需要縫合的傷口,抿了抿唇,道︰「我有帖藥方,約莫十日內能好,且不留傷疤,只不過我手邊沒藥材。」
若她學的是西醫,那就簡單了,縫幾針就能了事,只可惜她不是,她對藥草的效用了解深入,背過的藥方無數,僅一道傷口還難不了她。
「十日之內?」藍焄俊听十分驚喜,就連寒辰燁也微挑了下眉。
夏以煙點頭,說是十日,事實上她還有所保留。
見她點頭,藍焄俊沒懷疑,直接道︰「夏姑娘需要什麼藥材,藥香堂應當都有,就是沒有,藍某也定會找來。」
藍焄俊這般干脆,夏以煙也就不客氣,扳著手指頭一一數來,「我需要生黃耆四兩、生甘草二兩、生明乳香一兩半,生明沒藥一兩半,炒白芍二兩、栝萎根三兩、丹參一兩半、沉香一兩,將以上八味藥磨成細末,以水送服三錢,一日共三次,此為散劑,散劑方便,可湯劑效果更快。
若要改為湯劑,便將栝蔞根改為四兩八錢,配上藥引子牛膝,一劑分作八次煎服,另外再配一帖外敷,藥材是熟石膏五錢、黃升丹一錢、血竭二錢、枯礬三錢、硼砂三錢、珍珠粉三錢、冰片三錢……」
她一口氣念完,陳掌櫃邊記下,邊暗暗心驚。
眼前的夏以煙不過才十幾歲,配起藥卻是信手拈來,那自信侃侃而談的模樣,讓他開始有些相信,這姑娘或許真的懂藥理……
不只是陳掌櫃,藍焄俊也有這樣的感覺。
見她毫不滯礙的配著藥,他不得不承認,他是看走了眼,更慶自己果斷收購她販賣的所有藥材,這才沒讓夏以煙這塊寶給溜走。
夏以煙說出的藥方雖然聞所未聞,可每項藥都是治療外傷的良藥,也不存在相克的問題,所以藍焄俊大手一揮,便讓陳掌櫃去準備。
不到半個時辰,陳掌櫃去而復返,手上端著藥盤,盤上分別放著散劑與外敷的藥粉,恭敬的說︰「公子,湯劑還要些時,這是夏姑娘所配的藥,請過目。」
藍焄俊頜首,陳掌櫃這才將藥盤擱下,退了出去。
然而當陳掌櫃退下後,他卻遲疑了。
寒辰燁身分特別,即便他信夏以煙,也不能承擔一絲風險,而眼下無人可試藥,于是唇一抿,挽起了衣袖。
在與賊人對戰時,他也受了些輕傷,他來試藥,正好。
見狀,寒辰燁眼一眺,二話不說搶過他手中的藥粉,直接將藥倒在傷口之處。
身為同門師兄弟,藍焄俊一向細心,而寒辰燁則是面冷心善,雖不善言語,卻常以行動表示,此時這番行為,自然是不想他替自己試藥。
「辰燁,你——」藍焄俊一怔,想要阻止卻以來不及。
寒辰燁更是將一旁的散劑拿起,和了水一同吞下。
這一連串的動作不過盞茶的時間,藍焄俊見木已成舟,只能輕輕一嘆。
兩人的互動,看得夏以煙險些翻白眼。
在她看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藍焄俊既然讓她配藥,而藥也配好了,那就不該質疑,她與他們無怨無仇,再怎樣不可能配服毒藥給他,這兩人至于這麼搶藥試用嘛!
實在太不給面子了。
這麼一想,喬裝過的黝黑小臉沉了下來,有些不悅。
藍焄俊心細如發,自然發現了夏以煙的不悅,面上有些訕然,卻不便向她解釋寒辰燁的身分,讓他不得不慎重,正想說些什麼,夏以煙已先一步說。
「藥已配,有沒有用,一刻鐘後便能見效,那麼,我告辭了。」被她綁成麻花辨的長發一甩,她便要離開。
「夏姑娘請留步。」藍焄俊忙挽留。
「藍公子還有事?」夏以煙回過頭,明眸仍帶著不悅。
身為個專業人士,被人質疑專業性,她想她有資格高傲。
她的冷淡讓藍焄俊有些尷尬,卻不知道留下她要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一旁的寒辰燁突然開了口,「血止住了。」
他一受傷便點了止血穴,算算時辰,也差不多解開了,然而卻未有鮮血直流的現象,唯一的解釋就是夏以煙配的藥起了效。
聞言,藍焄俊一怔,忙回頭看向寒辰燁手上的傷口,這一看,不由得睜大了眼。
傷口不僅已止了血,甚至在藥粉的輔助下,慢慢結成一層薄薄的痂。
「這……這究竟是什麼藥?」藍焄俊震驚了,不可置信的看向夏以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