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微側過身,面無表情的細細審視,對他自動請纓似乎絲不感意外。
寧修揚在他的眼神打量之下,只覺得額頭直冒冷汗,眼前這張臉之前曾令他多驚艷,如今就令他多心驚,唯一慶幸的是當時初見,自己只是動了心思,說了幾句胡話,並沒有真的行動,不然如今真是只有死路一條。
「郡王世子的臉色不好,看來是病得不輕,」太子在令人室息的氣氛打破沉默,「護送賑銀不是兒戲,可容不得半點差池。」
「屬下明白茲事體大,但為百姓,」寧修揚露出一臉義不容辭,「屬下在所不辭。」
寧修揚的話令寧傾雪的雙眼微睜,都已病得幾乎站不穩,還能大言不慚,這本事也是絕了。
太子微揚了下嘴角,「世子爺倒是有心。」
「這乃屬下職責所在。」
縱使寧修揚態度恭敬,但寧傾雪隱隱覺得不安,果不其然就听到寧修揚的聲音繼續說道——
「只是屬下斗膽,還請太子派一人協助。」
太子微挑了眼,「說。」
「請太子派寧大將軍的公子寧齊戎隨行。」
丙然——寧傾雪的臉色一沉,寧修揚時刻都想著算計她的兄長。
太子目光落到了始終未發一言的寧齊戎身上。
寧齊戎也不像旁人一般對他行大禮,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太子並不計較這點小事,只道︰「關于世子所求,寧大夫意下如何?」
寧齊戎早料到趙焱司兩兄弟的身分不一般,但卻沒料到這兩人的身分竟是高高在上到他沒有想到的地步。
對太子口氣中隱隱的尊重頗為受用,至少不是個忘恩負義之人,寧齊戎一派輕松,「太子爺有令,草民不敢不從。」
太子聞言忍不住揚了下嘴角,對于寧九墉這個不戀權勢,一心救人的兒子,他倒是頗為看重,「本宮就順郡王世子之意,由寧大夫一同隨行,只不過——」他似笑非笑看著寧修揚,「世子切記,若有差池,非異人任,到時可別怪本宮心狠,拿你項上人頭謝罪。」
寧修揚心頭一震,眼眸閃過遲疑,太子言下之意就是若有差池,便由他獨自一人承擔,與旁人無關,別想扯上寧齊戎。雖直覺事有蹊蹺,但如今卻只能硬著頭皮點頭稱是。
太子一個揮手,「去吧!救人急如星火,不容擔擱。」
寧修揚立刻正色,轉向眾人安排布置,交代除了護送銀兩的士兵外,不忘帶上藥材還有大夫,美其名是能在沿途救治百姓。
縱使對寧修揚多有不滿,但寧傾雪看著他運籌帷幄,短短幾句話的功夫便措置有方,絕非是個庸才,只是可惜心術不正,縱使是個人才也只是禍害。
她不安的看著趙焱司,擔憂起自己兄長隨行安危。
「放心,不會有事。」趙焱司柔聲的安慰。
她輕咬了下下唇,不經意間,她抬頭對上太子打量自己的視線,不由臉色微紅,隨後太子竟是繞過了趙焱司,來到她身旁。
「殿下。」她恭敬的輕喚了一聲。
听到她軟萌的聲音,太子忍不住揚起嘴角,意味深長的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萬萬沒料到他竟是看中這樣嬌弱的姑娘。
自己的弟弟被養在城陽郡多年,封為閑王,對京城事務從未上心,卻在三年前低調返京,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暗中對付二皇子。
他身為太子,自小未將二皇子放在眼中,畢竟他嫡出身分擺在那里,父皇不胡涂,只要不出大錯,父皇定會遵循法統讓他登上大位,根本無須與之相爭。
只是當得知他的身子孱弱是緣于繼後一門有心為之,他才明白自己終究太過自傲大意,以致給了旁人可趁之機。
以他身子孱弱為由,趙焱司為尋醫來到西北,最後才知尋醫醫治他一事不假,但更多的卻是為了眼前的這位寧姑娘。
他不知趙焱司是何時對寧九墉的閨女上心的,但他和父皇對自小喪母、養在外祖家的趙焱司總有一股愧疚之情,只要趙焱司喜歡,不論這姑娘是誰他們都不會出聲反對,最重要的一點是,以趙焱司的脾氣,只怕縱使他們反對,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看到寧傾雪難掩嬌羞的看著自己的兄長,趙焱心頭不舒服,「皇兄,稍後我與寧大夫一道出發。」
太子聞言,沒好氣的掃他一眼,「方才讓你領軍你不願,如今本宮沒下令,你自己倒先改了主意。」
「皇兄,要不是寧大夫是福寶的兄長,我答應過福寶,不會讓他有任何差池,我也不想插手。」
說到底,就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在兄長面前,他也不介意表露自己的想法。
太子看著趙焱司的眼神寫滿了莫可奈何,「罷了,隨你。」
趙焱司聞言,二話不說的拉著寧傾雪轉身離去。
寧傾雪忍不住說道︰「我還沒行禮。」
「都是家人,無須多禮。」他不快的瞄了她一眼,「方才你看我皇兄看得眼楮都直了,怎麼,難不成你認為我皇兄比我好看?」
她不想說謊,只能怯生生瞧他一眼,然後點頭。
看她點頭,他幾乎難以置信,抿嘴壓著怒氣,好半晌後才說道︰「真是膚淺女子,一介男子長得好看又有何用?」
這話說出去實在誅心,寧傾雪咕噥著說道︰「你也長得好看,只是比起太子爺差了點,若太子長得好看無用,你不也一樣。」
「寧傾雪!」
听到他連名帶姓的叫自己,她連忙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算我錯了,我錯了。」她忙不迭的轉了話題,「寧修揚請太子殿下發話讓我哥隨行,心中肯定有所圖謀。」
「能讓你看出來,你兄長也不可能不知,自會防備。」
他的口氣不悅,但她也沒放在心上,只是討好的說道︰「我只怕我哥哥為人磊落,比不上人家陰狠,中了暗箭。」
「放心吧,我會在一旁看著。」
寧傾雪眨了眨眼,欲言又止的看著他。
他對她太過了解,不由說道︰「有事便說。」
「我也跟你去。」寧傾雪心知肚明要他點頭的機會渺茫,但還是硬著頭皮出聲請求,「讓我去吧,不然把我放在這里,你也放不下心對吧!所以把我帶著,放在眼皮底下盯著多好。」
趙焱司沒說話,似笑非笑的盯著她。
她被看得不自在,原已做好被拒絕的準備,誰知最後他竟是點了下頭,「好。」
她一驚,懷疑自己听錯了。「好?」
他好笑的看著她,「是啊,如你所言,不放在眼皮底下還真是不安心。怎麼?你這神情,不想去了?」
她猛然搖著頭,一臉的激動,「去!當然去!只是我以為你會拒絕我。總之你放心,我會事小心,我爹自小——」
「我知道,」他點了點她的鼻子,「你爹教你的事,不是逃就是躲。」
她燦笑的點點頭。
看她一副傻樣,眼神也跟著明亮起來,「只不過赤霞不在,你就騎我的坐騎。」
她聞言也沒有開口拒絕,畢竟讓趙焱司點頭答應她同行已是難得,她可不會在關鍵時刻跟他鬧意見。
出發在即,寧修揚才知道趙焱司也會隨行,一行人中出現了尊貴的王爺,縱使面上猶是他統帥,但實際上他只能看趙焱司的臉色。
丙然在出發時,趙焱司便發話由自己帶著寧齊戎兄妹走在前,讓他押後。
寧修揚只能笑著點頭應聲,一行人疾行,天卻下起了雨,他只覺得身子痛癢,渾身難受,但是走在最前方的趙焱司不喊停,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上。
在經過一處岔路時,他的眸色一黯。庸王世子趙元昱派來求援的士兵曾言,前頭斷橋,若要前往吳越得繞山而行,若他不出聲,照著原定之路而行,終究會被斷橋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