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五味雜陳,她總說他滿月復算計,其實她也不遑多讓,只是她一心想要偽裝,私心里想讓人相信她仍舊是那個天真良善的福寶,但只有她自知道,她不是,她早就變了。
她將頭一撇,不想看他眼中可能浮現的厭惡。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都做了,她不會後悔,若被厭惡,也是她的選擇。
看出她的情緒驀然低落,他勾起她的下巴,「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以為我會討厭?」
她輕咬著下唇,希望自己在他的眼中是最好的。
「福寶,」他勾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眼,「我很高興。」
斑興?寧傾雪眼底閃過驚訝。
「我確實高興。」他揚起嘴角,「至少知道你不是單純得過分,日後也不用時刻擔心你再受欺負而不言不語。」
他的話使她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來,她稍稍平復了下心思才道︰「你難道不會認為我太狠?」這麼一說,等于承認確實是她動了手腳。
他輕觸著她因為激動而微微泛著紅暈的臉頰,「狠?這點程度下手還是輕了。」
他的語氣不帶一絲厭惡,反而還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驕傲。
「你若想取人性命,我也不會眨一下眼,甚至會在一旁給你遞刀子。」
趙焱司話里眼里滿是縱容,令寧傾雪覺得跟他在一起久了,自己早晚會被他帶壞,「郡王妃重視相貌,毀她容顏已是天大懲罰。」
趙焱司想起郡王妃瘋癲的模樣,郡王府雞飛狗跳,郡王顏面盡失,似乎真比取之性命更令人快意,但在他眼中,這樣的懲罰對郡王府一門還是輕了。
「有一事得事先告知你,」他的大手安撫的拍著她的背,輕聲說道︰「寧修揚也來了。」
寧傾雪抿著唇,寧修揚始終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不過他的到來也不令人意外,郡王府不會放過在任何一絲博取名聲的事件中缺席,金銀珠寶重要,名聲也不能毀。
「他來得突然,我本不打算讓郡王府插手此事,但郡王臨行之前突在發話,讓寧修揚領人隨行,庸王世子不好駁了郡王顏面,只能勉為其難同意。」
她微垂下眼,語氣有些悶悶不樂,「他來了便來了,只是為什麼我哥哥也在隨行之列?」
听她聲音隱隱的低落,趙焱司抱著她的手一收緊,「我有一事得借助他之力。但你相信我,我不會讓他有事,不然我還有何顏面見你?」
她靜靜的待在他的懷中,最終輕聲一嘆,她並非不相信他,只是疫病來勢洶洶,只怕非人力所能及。
察覺她心中未出口的擔憂,他不由輕笑,「別煩,你拘著過去記憶,卻忘了疫病只要提前控制得宜,一切都會不同,不單是對百姓,甚至對大夫都不會是威脅。」
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猛然點醒了她,他說的有理,只要提前防範于未然,不讓疫病蔓延就好了。她不禁感到一陣羞愧,自己一心只顧念兄長安危,卻無心顧及可能傷亡的百姓。
她的聲音含著掩不去的激動,拉著他的手,「所以在大雨之前,你已派人去吳越了嗎?」
他點頭,雖說阻止不了大雨,但至少江河潰堤一事能夠避開。
她心頭一松,伸出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第十五章 杠上寧修揚(1)
寧齊戎伸手掀開馬車車簾,正巧看到這一幕,雖然早有心理準備自己的妹子被大尾巴狼給叼走,但見到寧傾雪主動投懷送抱,還是狠狠的刺激了他。
寧傾雪听到聲響,轉頭一看見是自己的兄長,連忙從趙焱司的懷中退開,「哥哥。」
寧齊戎看兩人緊挨著在馬車里,實在無法當做沒瞧見,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寧傾雪不自在的神情一眼,淡淡的丟了句,「下馬車來說話。」
寧傾雪臉色微紅的下了馬車。
寧齊戎對跟著下馬車還緊跟在寧傾雪身旁的趙焱司視而不見,低頭看著自己的妹子,「你怎麼來了?」
這個問題寧傾雪倒能理直氣壯回答,「爹同意的。」
寧齊戎驚訝,但是寧傾雪向來不會說謊,所以若她說寧九墉同意,肯定就是如此。
「爹怎麼會同意?」
寧齊戎難以置信的神情逗樂了寧傾雪,「當然是因為娘親啊!」
寧齊戎聞言了然,寧九墉縱是鐵漢,也難逃柳牧妍的柔情攻勢,忍不住搖了搖頭,「出息了啊!竟讓娘親幫你。」
「娘親也希望能盡一份心力。」
既然是自己的爹娘首肯,寧齊戎也不再多言,目光借著不遠處的營火余光,落在馬車狹小的空間,「既是爹娘同意,過了明路,你怎麼不與丁氨將的女眷一道?」
在寧齊戎眼中看來,與丁氨將的女眷共坐一輛馬車肯定會比坐在這個儼然用來載物的馬車舒適許多。
寧傾雪對此倒不在意,一張小臉寫著正經,「我此行是以大夫的身分而來,自然要跟著大夫和他們的女眷一道。」
雖說心疼自己的妹妹,但是她的話倒是令寧齊戎大為贊賞。只是他既然知道她來了,也無法眼睜睜看她受委屈,「哥也是大夫,明日你便跟我坐在一道。」
寧齊戎是庸王親兵營里的軍醫,這一路都跟在庸王世子左右,待遇自然不同,只是寧傾雪壓根不想往上湊,覺得不自在。
雖不想讓自己的兄長失望,但寧傾雪還是柔聲開口拒絕,「哥哥,我沒這麼嬌弱,這幾日我與陳大夫的女眷相處極好,所以我還是——」
「寧大夫無須擔憂,福寶方才已經答應與我共乘,我明日便讓衛鈞駕著馬車與大夫一行人走在一起。」
寧傾雪的話被打斷,一時啞口無言,方才趙焱司根本未跟她提要共乘一事,更別說她答應了——她目光落在自己兄長身上,顯然就見兄長輕挑了下眉,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
趙焱司沉穩如山的與寧齊戎四目相接,「照顧福寶是我的責任,寧大夫無須言謝。」
寧齊戎差點被氣笑了,他壓根沒想道謝,他竟大言不慚搶了話,他的拳頭沒好氣的輕捶了下趙焱司的胸瞠,「你這是自作主張。」
「也得福寶願意才行。」
靶情一事,確實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看了向來沉靜的妹妹一眼,只要趙焱司能護住人,他妹妹也開心,他自然不會反對。
「只要福寶願意,便由著你們。」寧齊戎看天色已晚,雖有心想讓自己的妹子住舒適的營帳,偏偏他腦子抽風,找上趙焱司共宿一個營帳,有趙焱司在,他自然不可能帶著自己的妹妹一起睡,所以只能委屈妹妹住在馬車上,至于趙焱司——「不過要福寶與你共乘也是明日的事,趕了一路,福寶也累了,得早點歇息,你總不好繼續留在此處。」
趙焱司也沒得寸進尺,點了點頭,「當然。」他當著寧齊戎的面前一把將寧傾雪抱起,放回馬車上,「早點歇著,明日一早我便過來。」
寧傾雪乖巧的點頭。
趙焱司點了點她的鼻子,「別再胡思亂想。」
寧傾雪回他一笑,在他目光催促下,半臥下來,看著他將車簾給放下,還隱約听到他細細的對李尹一交代了一番,又將衛鈞留下保護她,這才與寧齊戎一同離去。
身為兄長的寧齊戎此刻倒是落了個輕松,他冷眼旁觀的看著趙焱司殷勤的忙前忙後,不知情的還以為他與寧傾雪才是親人。
他不由揚了下嘴角,與趙焱司走向今歇息的營帳,丟了一句,「我爹同意了?」
寧齊戎沒有明說,但是趙焱司卻听得明白,這是問寧九墉對他的態度,「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