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焱司神情如常的對上寧九墉的審視,寧九墉的不滿早在他的預料之中,不論前世今生——他心知肚明自己都不會得到這位大將軍的喜愛,寧九墉容忍自己是因為寧傾雪,畢竟在一個父親的心中,自己可是個要搶他閨女的男人,要獲得他的和顏悅色自然很難。
只不過寧九墉的不滿他沒放在心上,他是皇子,縱使寧九墉是立功無數的將軍,對上鳳子龍孫依然得乖乖行禮,這點趙焱司清楚,寧九墉自然也是,所以他的身分擺在前頭,寧九墉是想都別想趕他走。
寧九墉抿著唇,心有不甘的問︰「李公子至屈申城可還有旁人得知?」
「庸王府知情,還有……」趙焱司頓了頓,「兄長知情。」
寧九墉沉著臉,在他看來,當今太子是個好苗子,只可惜臉長得太好,身子骨卻太差,當今聖上與他有同袍之誼,寧九墉明白這人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只可惜就是登上大位後被後宮佳麗迷了眼,雖是好皇帝、好兄弟,但卻不是個好丈夫。
他已有五年未進京,但京城的風雨也並非全然不知,先皇後的親爹李毅然助當今聖上打天下,聖上登基後,李大將軍主動交出兵權,並立誓約要後代子孫不得出仕,是個大智慧之人,可情先皇後的命不好,芳華早逝,皇帝又因國庫空虛,身不由已,在先皇後死後甫滿一年,便立了帶著富可敵國財富投靠的許相之女為後。
先皇後所出的三皇子遠離京城,最後還被封了個閑王,當時外人皆笑言當今聖上不喜先皇後所出之子,但寧九墉卻是在與聖上在御花園對飲時,親耳听聖上說是為了護幼子周全,才不得不讓李老頭將三皇子帶離京城,遠離是非,盡避聖上黯然神傷,偏偏在外人眼中還是一派不以為意的模樣,只能說能當上皇帝的都是狐狸。
在聖上的精心謀劃下,國庫已見豐盈,萬民得以休養生息,他便開始著手對許相削權,只是縱然他思慮再周全,偏沒算到太子天生體弱,身子一年年敗壞,是巧合或有心人為之,朝廷里外,每人心中皆有答案。
寧九墉從不相信巧合,只知道野心權勢足以泯滅人性,他不由冷哼,這天下都還沒太平幾年,日子才好過些,難不成又得為了權勢斗爭而亂?這皇室之中,實在沒幾個讓他看得順眼的。
「將軍,實不相瞞,如今兄長也在屈申城。」
寧九墉沉著臉,閑王與太子離京,京城情勢看來比他所想更嚴峻,想要斥責他們胡鬧,但是人家是皇子,哪里輪得到他這個臣子多說什麼,而且他們能離京,還沒有驚動旁人,沒有當今聖上出手,也做不來瞞天過海。
原就知道聖上疼愛肖母的三皇子,如今看來這份疼愛還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當今太子被帶著走,皇上竟然也由著他。
「我兄長身子不好,多虧了寧大夫醫術了得,這些日子讓我兄長身子逐漸好轉,是一大功。」
寧九墉幾乎要被氣笑了,閑王救了他閨女,他的兒子醫好了太子,這是擺明了要把他跟太子一派綁在一起不成?
他的臉一沉,「我家包子可知道兩位公子的真實身分?」
「不知,」趙焱司的神色悠然自在,「不過將軍也知寧大夫向來聰穎,應是猜出我與兄長的來歷並非尋常。」
寧九墉的反應只是冷冷一哼,在心中再次狠狠的把寧齊戎給罵了一頓,他就看不出這個死小子聰明何在,妹妹落水出事,卻一聲不吭,沒往邊城送信,自己在屈申城胡里胡涂結交權貴也不知,最最令他不能忍的是竟讓寧傾雪被個狼崽子護送回邊城,若是他由始至終都沒看出古怪之處,他這兒子就是個瞎的!
看出寧九墉氣血翻涌,寧傾雪輕拉了拉父親的衣角。
寧九墉低下頭看著與自己娘子相像的小臉,縱使再惱,也放柔了自己的聲音,「閨女,怎麼了?」
「爹,你別跟哥哥生氣,哥哥救人是好事,還是天大的好事。」她所言不假,若是太子好好活著,順利登基,或許就能免去後來的手足相殘與戰火紛飛。
「乖,這事兒你別管。」寧九墉語帶安撫。
看出寧九墉余怒未消,寧傾雪心頭不安。
趙焱司見不得寧傾雪擔憂,伸出手輕觸了下她的臉。「別擔心,一切有我。」
寧傾雪驚嚇,目光飛快的看向寧九墉,果然看到自己的整張臉都沉了下來。
不過寧九墉雖黑著一張臉,也只是伸手將她給拉到身旁,氣得牙癢癢卻沒動手,她瞬間明了趙焱司向寧九墉坦誠身分的原由。
這是要拿皇子的身分壓著她爹啊,這樣的腦子,看來不管再多活幾輩子,她都斗不過。
怕寧九墉被氣出好歹,她反手拉著寧九墉,「爹,我們回家。」
寧九墉可不忍心拒絕自己的閨女,立刻點頭,「好,回家!」
寧傾雪燦爛一笑,利落的翻身上馬,起了興致,「爹,咱們來比一場如何?」
「咱們福寶開了口,爹自然得奉陪。」寧九墉隨即跟著上馬。
不過眨眼之間,兩人兩馬就已跑遠。
趙焱司這次倒沒硬跟上,識趣的維持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第十章 猛虎對上狐狸(2)
奔馳了一段路,寧九墉心悶的發現趙焱司始終能跟上,他本來沒把這個白面書生的騎術看在眼里,現在卻不得不承認,這小伙子騎術精湛,並不是他以為的繡花枕頭。
他撇了撇嘴,心里頭特別不舒服,叫了一聲,「福寶。」
听到身後的叫喚,寧傾雪緩緩放慢速度,看向寧九墉的眼中掩不住神采飛揚,「爹,累了嗎?」
寧九墉一哼,「不過這麼小段路怎麼可能覺得累?你爹我的身子可是頂頂好。」
寧傾雪忍不住失笑,對他豎起大拇指,「爹是最厲害的。」
看著寧傾雪的燦笑,寧九墉一臉得意,但該問的還是得開口,「跟爹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喜歡那家伙?」
寧九墉的問話令寧傾雪微愣,腦中浮現的是上輩子,她爹也曾經問了這麼一句——她記得自己羞怯的點頭承認。
之後她爹縱使再不喜,最終還是助了趙焱司奪天下。
而這一世,寧九墉也問了她同樣一句話……
「爹,我喜歡他,」她笑意嫣然,沒有否認自己的感情,「但我只想留在邊城,陪著爹娘一輩子。」
寧九墉知道寧傾雪心思單純,若說喜歡,肯定是真心喜愛,但她卻能為了他和妻子放棄愛情,留在邊城,他心中一陣感動。
他承認自己也有私心,舍不得閨女遠嫁,更別提嫁入皇室,畢竟無人能料想幾年後是何光景,如今她能自個兒看清,也是好事。
「回家吧!」寧九墉鐵漢柔情,伸手模了模寧傾雪的頭,「你的親事自有你娘作主,你娘肯定會為你找戶好人家。」
這一點寧傾雪毫不懷疑,她娘一開始便屬意溫州曲姓商戶,雖說門第不高,但確實是個很好的人家,上輩子到她死時,縱然天下大亂,群雄四起,但曲家卻能因鑄造鐵器、車馬刀劍而富可敵國,備受四方尊崇,地位穩固。
但她當年一見趙焱司傾心,這門親事她娘最後只能作罷,等最後她再听到曲家的消息,便是庸王府的郡主趙之懿下嫁。
雖說如個她對嫁人一事看得淡了,但這輩子打定主意當個乖女兒,娘親既掛心她親事,她終究會成全她娘親的心願,只是……她沒有回頭去看跟在不遠處的趙焱司,她真沒把握他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