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畢竟是打小看到大的孩子,當她還是小狐崽時他就護著她了,不知不覺中她已在他羽翼之下,總是有點舍不得。
神亦有情,看透三千世果的遙光還是舍不得趴在腳邊訴苦的小東西,大掌輕撫她鴉羽般的烏絲。
狐姬不快地反駁,「我沒逃,是搬救兵,遙光,我用了玉簡上的迷狐幻步,真的一步十里耶,你看我多乖,一下子就來找你了,告訴你我有多長進,不再是一塊廢柴。」
「你是來找我為你出氣的吧!」真是出息了,沒打之前盛氣凌人,打不過就找大人出面,簡直被寵壞了。
狐姬嘟嘴一笑,嬌艷小臉露出明媚光彩,「遙光,我被欺負了!你是我的靠山,你不幫我出頭我還能找誰。」
在三村地頭上,除了土地公外就山神最大,如今土地爺不在家,自然要山神出來鎮壓四方。
「仗勢欺龜。」他沒好氣的瞪了一眼。
狐姬兩眼發亮的點頭,「嗯!就是仗勢欺龜,我們要把老烏龜打得四腳朝天,看他如何翻身!」
「哼!我這是在教訓你,你倒把我的話當贊揚,仗勢欺龜指的是你這種不可一世的氣焰,不可取。」她顛倒是非的本事長進了,連神都欺。
「不管了,不管了,遙光,老烏龜噴了我一身水,這口氣我咽不下,它太壞了。」她耍賴的搖著他的手。
「別搖了,再搖我這件穿了三千年的衣袍就要散架了。」她能不能長大一些,還用撒嬌的伎倆。
「你一件衣服穿了三千年?」她倏地退開,一退好遠好遠,捏著鼻子嫌臭。
看她回情又心酸的手情,遙光嘴角抽搐了兩下,「這是一件神袍,塵沙不沾,任何神兵利器都穿不透,可以隨心隨欲改變外觀,它是衣服,也是一件護甲。」
說完,他伸手結了個手印,原本灰撲撲的外袍忽然一變,漆黑的墨袍袖口綴了金邊,暗繡雲紋,袍子下頭繡的是只威風凜凜的金虎。
這一轉換,遙光本就俊美的容顏又增添幾分光采,英武不凡,深瞳如墨,整個人像是閃著光,彷佛能驅散世面的黑暗。
一瞬間,不識情滋味的狐姬看傻眼了,一對微挑的狐狸眼閃著萬點星光,還沒開竅的心里充滿崇拜。
「遙光,我想有一件。」太美了,美得叫人移不開目光,只要她有這麼一件神衣,以後就不用擔心沒美衣華服穿了。
遙光目光一眯,眼神嚴厲帶著警告,「你穿不得。」
「為什麼?」狐姬疑惑。
「因為你不是神。」她連仙的邊都沾不上,更遑論成神,她的修行之路還很遠。
狐姬一听,整個人喪氣了,「遙光,你傷了狐狸心。」
他再次往她頭頂一拍,「別想偷穿我的神衣,非神一穿立刻會被神衣絞殺,化為血水。」
聞言,她驚得抽氣,「這麼可怕?」
說著她又想,他果然是神,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想什麼。
其實是狐姬想多了,她是狐族中的是異數,什麼心事都藏不住,全在臉上表露無遺,是與她親近的人都看得出她的心思,根本不用開口也能一清二楚,無從隱藏。
遙光和她相處了數百年,當會不了解她那絲小調皮,一看她望著神衣的艷羨眼神,便能知曉她下一步想干什麼,他不把話說得清楚,她鐵定會想辦法偷穿。
她只是單純的好奇,不見得要擁有,真把神衣給了她,她可能玩了兩天就束之高閣,還覺得受騙了,神衣一點也不好玩,就是一件衣服而已。
「那是你修為太低才可怕。」
她小聲的埋怨,「又我,我到底有多差呀?比起三村百姓,我可是人人仰望的仙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何必太挑剔。」
遙光拎起她後領,「連只烏龜都束手無策,你有臉說修為。」
「我……我會變強的嘛!你快把我放下,太難看了。」腳不著地的感覺令人很不安。
「你也知道難看?」還沒腐化得太嚴重。
「我在村子也算是有名的人物……」土地公廟的廟祝,百姓虔誠的信仰她感受得到。
遙光呵的冷笑一聲,不理會她的討饒,拎著她走出山神廟。
走出山林,刺眼的陽光灑下,以手遮日的狐姬這才發現她又變回人身,大白天的下田的下田,干活的干活,村子處處都有人走動,他們見到她被拎著走,先是驚訝,接著又被遙光的絕世容貌給驚呆,居然就愣愣地站立不動。
等眾人回過神時,新廟祝和絕色美男不見了,他們失魂落魄的嘆口氣,以為作了個夢,殊不知令人驚嘆的遙光已來到陳家,他腳輕點了兩下,潛入靈穴口正準備閉關的老鬼就感覺一股很強的壓力朝著它的龜殼襲來,他震動了兩下,卻還是掙月兌不了,動也不能動。
「誰?」它以為自己發出雄壯威武的聲音,實則弱如蚊哼。
「老烏龜,快出來,本大仙又來了,不要縮在魚殼中不敢見人,快把你的龜腦袋伸出來……」不知情的狐姬完美演繹狐假虎威這句話,「家長」來了給足了底氣。
又是這一只臭狐狸,她就不能休息一下嗎?給它老龜喘口氣。
「別吵,我……」老龜的頭才一伸出龜殼,強大的力量又把他打回殼里,有苦難言地幾乎要吐出一口老血。
「遙光,這只老烏龜太可惡了,我們在上面喊得口干舌躁,他卻裝聾作啞,你說我用龜殼做個狐狸窩合不合適?」烏龜殼上下左右都能搖擺,像只搖籃。
遙光打量著她,回想她身為狐狸時的身形,雖然似乎可行,但是……「修行不易,老龜若未害人不可斷其修為,你還是找別的東西做窩。」
井底的老龜听到此言兩眼淚汪汪,他現在知道了,壓得他不能動道的是這個名為遙光的男子,幸好他還算講理。
「那它噴了我一身水的仇怎麼算?」她氣得鼓起臉頰,他胳膊肘往外彎,偏幫外人,她要和他絕交五天不說話。
「你也可以噴它一身水。」遙光難得地說了句笑話。
「遙光,他是烏龜。」天生喜水。
「那你說該如何消氣?」龜族向來溫和,其實好好講理就能請它離開靈穴,結仇真是沒必要。
「用火烤地。」烤烏龜肉應該很好吃……想著,她雪白的尾巴冒出來,搖啊搖。
底下的老龜抖了抖,兩行老淚往下滑。
將近千年未笑過的遙光發出輕笑聲,「你一心只想吃掉它對吧,這道心真堅定。」
吃也扯得上道成?虧它老龜還以為這位大神講理!
「遙光,你不許笑,你一笑就太妖異了,感覺所有的光都被你吸走。」除了他,四面八方都暗了。
「妖神也是神。」他淡笑。
覺得好一點的狐姬笑盈盈,直視著他,滿心信賴的說︰「遙光不是妖神。」
「你確定?」眉輕揚。
「你沒害過我。」他吹口氣就能滅掉她。
冷峻的面容悄悄柔和,眼底彷佛籠罩霧般柔光,他嘆息似的說︰「你還太年輕了,世間的善惡于你太難。」沒有是非,沒有對錯,她還在混沌中模索。
「遙光,你說的我听不懂,太深奧了,可是我們為什麼不能歡歡喜喜的做自己呢?什麼是非善惡、什麼規矩,還不是被制定出來的,誰敢保證一定適用每一個人?」
看她認認真真的模樣,遙光墨瞳一亮,像注入兩汪清泉,「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護著你就是。」
「真的?」狐姬興奮得兩眼發光。
「嗯。」如果有一個人能開心的笑到最後,他為何不成全?
對無小狐狸面對任何事都大無畏,一點小事就能開心的性格,他是羨慕的,活得太久了,他已忘了許多感受,冷眼看著眾生來來去去,生生死死,他的心是一潭死水,激不起漣漪,可是她,彷佛絲絲小雨,雨點雖小,卻帶動窒礙的死水,起了水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