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楚默淵揮揮手。
四、五天沒見到女流氓,短短幾天,習慣粗食的他嘴被養刁,雖然不至于食不下咽,卻經常想起她做的菜,而和她有關的甜味始終在味蕾中徘徊。
她打算一直這樣下去?
駱平敲兩下門,進屋,把一迭東西放在案頭上,楚默淵取出最上頭的。
那是張拜帖,來自向禹侗,給的不是他而是淺淺,想見奴婢,竟用上拜帖,他是禮數太周到還是對淺淺特別?
他不明白向禹侗對淺淺的態度,那是……一見鐘情?
向禹侗性格冷靜,善于審時度勢、分析利弊,對于仕途,他積極進取,能用得上的關系,無一放過。
這樣的男人,當然會娶個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妻子,何況以他的家世,絕不可能娶淺淺為妻,李茜的態度很清楚,想必向、李兩家有意聯姻,所以,他打算納淺淺為妾?
如果只是妾室,他也未免太上心了。
「爺,莊子已經蓋好,袁總管派人把房契、地契送來。」駱平將契書送上。
「派人告訴周嬤嬤,整理整理,這兩天就到莊子上去住。」
莊子建在山里,里頭有溫泉,對周嬤嬤的老寒腿有益。
周嬤嬤的腿疾是因他而落下,那年冬天,連日大雪,冰天雪地的夜里,他被誣賴推庶弟墜湖,庶弟沒熬過來死了,而他被罰跪祠堂。
周嬤嬤在積雪近尺的院子里跪五個時辰,才求得父親回心轉意,把他從祠堂里放出來。那回他大病一場,周嬤嬤不顧自己的腿,徹夜照顧。
案親有四個兒子,他與四弟沒了母親,就算死去也不會有人傷心,然後章氏所出的老二、老三就成為父親唯一一的親子,侯府的一切都將是他們的。
一箭雙鵰,章氏用的從來都是高招。
「爺,府里伺候的人不多,是不是該再添點人手?」駱平問。
「等有余裕再說吧。」
新城還在蓋,到處要用錢,他連淺淺的錢都用上了,而將軍府里……無妨,他對生活不講究。
「這兩天有不少官員求見,不知將軍打算什麼時候和他們見面?」
「再等等。」楚默淵在等京里的一道聖旨,讓他統整遼州吏治,要不,一個在馬背上爭功名的,哪能與文官抗衡,他們可是善于用口水治國的。
「袁總管派人過來,問爺幾時有空。」
袁立融有事?「知道了,我下午過去。還有其他事?」
「沒有。」駱平退出書房。
楚默淵再看一眼向禹侗的拜帖,手指在桌面輕敲兩下,丟進字紙簍中。
淺淺正百般無聊地趴在桌上,沒讀書、沒寫字,光是趴著,一管毛筆在指間轉得挺流利。
楚默淵進屋,拉開椅子,在她面坐下。「你打算鬧多久脾氣?」
「我沒鬧脾氣呀。」聲音軟軟的,回答敷衍。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分是婢女?」
「知道啊。」
「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到書房伺候?」
「哦。」說著,她乖乖站起來,問︰「爺要奴婢做什麼?」
看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樣,算了……「想不想出去走走?」
「不想。」
「你要的東西林老板送來了。」
「哦。」
她其實沒有反抗,她其實表現得很合作,她乖巧到很像個奴婢,可這個樣子的淺淺,看得他……心里不知道卡了什麼,煩躁得很。
「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要什麼爺都給嗎?
「對,除了錢和自由之外。」
這不是說屁話?!不過她還是為了表達對主子的重視,認真想了半晌,回答︰「那就不必了,多謝爺費心。」說完,趴回桌面,繼續她的百般無聊。
此路不通,楚默淵另尋話題。「我審過意圖綁走你的人。」
「我知道主使者是誰啊。」
她知道?
「誰?」
「向禹恫的小表妹吧,人家對他的愛意如滔滔江水,他卻腦漿迸裂、腦神經斷線,看上我這個可憐可悲的小婢女,小表妹大概想把我綁走,羞辱一番,讓我知難?」
其實,她很適合用銀票羞辱的,如果對方願意的話,她很樂意接受。
「猜錯了。」楚默淵從懷里拿出一面烏金木牌。
「這是……」
「從綁匪身上找到的,是宮廷侍衛的腰牌。」
嗄?怎麼會牽扯到宮里?原主在成親前被匪徒擄走,名聲已壞,且梅府今非昔比,皇宮里面還有誰會在意一個小女子?「人呢?」
「我在他嘴里逼不出話,只能放走。」
「放長線,等魚上鉤?」
「對。」
「他們離開後去了哪里?」
「還沒離開。」
那她不是很危險,會不會哪天又有人翻牆破門,闖進將軍府把她抓走?
「我派人盯著。」
「哦。」
「皇宮那邊,你能想到理由嗎?」
梅雨珊或許可以,但余淺淺百分百不行,痞痞一笑,她回答得痞上加痞。「也許是我的美貌遠近馳名,皇帝甘冒搶兒媳惡名,想把我偷進宮里?」
輕嗤,楚默淵很無奈,這種流氓話,只有她說得出來。
「我打算送周嬤嬤去溫泉莊子住一段時日,你要不要跟著去?」溫泉莊子,心髒一跳,那里……離城、離哨兵很遠吧,如果想逃跑,機率會增加多少?胸口撲通撲通直跳,喜悅差一點溢出來,但她依舊表現出滿臉的百般無奈,淡淡回答︰「好啊,爺怎麼安排,奴婢怎麼做。」
這樣也不能讓她開心?楚默淵濃眉湊在一起,真是難以討好。
第五章 山間滋潤小日子(1)
面粉加糖、加豬油和少許的水,揉成面團。
面粉加糖加豬油再加上玫瑰粉,揉成紅色面團。
兩個面團一起蓋上棉布,醒兩刻鐘。
說過一百次了,玫瑰得來不易,為得到它,她的險遭狗吻。
大部分玫瑰加上糖和蜂蜜做成玫瑰醬,在尚未成醬之前,已經被主子爺吃掉大半,而小部分玫瑰,淺淺把它們洗淨、晾干,大鍋子里擺幾塊大石頭,一朵朵鋪排好,用小火慢慢烘到干透,最後放在缽里,研成玫瑰粉。
量不多,這回全用上了。
她沒打算回來,東西留著也是浪費,因此用料大方。
把紅白兩色面團搓成長條,平均分塊,再將白色面團壓平,包裹紅色面團,搓成圓球狀,壓平, 成長條狀後卷起。
不久,四、五十個帶著微微粉紫色的面卷平撲在鐵板上,用棉布蓋妥。
拿起研缽將炒香的花生磨碎,加入玫瑰醬搓成團子作為內餡,再將醒好的紫色面團 開,包裹內餡後放進模型中輕壓、定型,最後放入烤窯里。
當香噴噴的玫瑰餅放到楚默淵桌前時,他猜,溫泉莊之行確實討好到她。
淺淺是個關不住的女人,不曉得過去十五年,足不出戶的閨秀生活,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拿起餅子,咬一口,甜甜的玫瑰醬、花生和豬油融和在一起的香氣在嘴里散開,滿足感陸然升起,但楚默淵垂眸,為著掩飾眼角濕潤。
母親也有一手好廚藝,她喜歡琢磨新吃食,待他下學回來,一盤甜點甜了他的胃,他一面吃一面說著學堂里的事,講到被師傅夸贊時,母親臉上的驕傲是他最大的成就。
「爺,好吃嗎?」
「嗯。」他面無表情,假裝看書。
親切熱情的問話換來冷漠回應,有熱臉貼上冷的憋屈感,不過無妨,權當回饋,她就要離開啦,從此天寬海闊任我遨游。
「我教會蔚子好幾道菜,也做了幾屜豆干備用,爺嘴饞的時候,讓廚子給爺炒點辣豆干吃。」
抬眸,瞄她一眼,他很清楚她在樂些什麼,抿緊雙唇。她就這麼想走?
比起其他婢女,她的運氣是無人能及的好,沒讓她吃苦辛勞,也沒打罵,日曰不愁吃穿,平頭百姓家的閨女日子都沒有她逍遙,他真不懂,她干麼想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