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的奏折,雖然淺淺不喜歡髒髒的大胡子,痛恨他的階級意識,但對楚默淵的本事,她還是打心底佩服的。
「姊姊,你看!」順著小米的手指,淺淺看向招牌,胭脂鋪子?
遼州生活水平低,沒有幾個女人會在臉上涂涂抹抹,沒想到竟然有人搶開第一炮,在這里開胭脂鋪子?這商人是太有遠見,已經能預見遼州百姓生活將大幅改善,還是勇于冒險?
「要不要進去看看?」淺淺問。
「好啊好啊。」好奇的小米雀躍不已。
里頭擺放的胭脂並不多,許是剛開幕不久,但老板是燕人,看來楚默淵的營銷策略很正確,能夠吸引附近幾個州縣的大燕百姓移居到此做生意。
看見淺淺,掌櫃連忙起身招呼。「姑娘要不要試試,咱們鋪子里做胭脂的老師傅都是十幾二十年的老手藝,做出來的粉又香又細。」他一面介紹一面打開盒子。
「老板是俞州過來的,對吧?」
「姑娘目光真利,一眼就看出來。」
「俞州的胭脂遠遠比不上京城。」
「姑娘是打京城里來的?」
「嗯。」
「既然姑娘是明眼人,我也不睜眼說瞎話,沒錯,鋪子里的胭脂確實比不上京里,可京里一瓶香粉要價至少二、三兩銀子,可我們的香粉只賣五百錢,一分錢一分貨,東西自然不同。
「若姑娘喜歡,下回有商隊進京,我讓人給姑娘捎帶幾盒,不過姑娘得讓我有點賺頭,一盒香粉恐怕得五兩銀子起跳。」
「這麼貴?」小米嚇一大跳,五兩銀子,她得攢上好幾年。
「小泵娘這話大叔不愛听,你可知道這一來一往至少得花兩個月時間,人要睡,馬要吃,再加上耗損,萬一下場大雨、踫到劫匪,一整車不曉得能剩下多少,五兩銀子這報價還算便宜了。」
「買不起,走人就是,這麼多廢話!」一聲嬌女敕的斥喝聲響起。
淺淺轉身,視線對上一個長相艷麗的女子,她身量不高,氣勢卻很高,那雙末端微勾的鳳眼透露出鄙夷。
一沒地位,二沒人脈,淺淺不想惹事,對于惹不起的人,她選擇趨吉避凶。她對老板點點頭,道︰「過幾日再來找老板敘話。」
淺淺的外公是老中醫,家里住在學甲鄉下,外婆、小舅舅熬了一輩子的藥草湯。
那年,她爸媽吵架離婚,沒有人想要她這個共同財產,最後她只能被丟到學甲,成天跟著小阿姨和舅媽上山尋寶、下地種菜。
念書後,小舅舅常對她說︰「阿淺,家里就你最會念書,你要好好讀,將來長大後到外商當CEO,賺大錢給阿公阿嬤蓋豪宅。」
沒想到她愛死了田園生活,大學考上農藝系,然後一路念到博士,從助理教授往上爬,好不容易升上副教授,沒想到遇上穿越大神……
在外公的燻陶下,別的不敢說,她雖然不會斷脈治病,但認藥材、背藥方、抓幾服藥,制些中藥面膜面霜的還不是太困難。
對,她迫切需要錢,人無財便無膽,她需要金錢來支撐自己的膽量與未來,更何況,她還懷抱著地主夢呢。
小米和大牛互看一眼,乖乖跟在淺淺身後,小米壓低聲音用遼語對大牛說︰「長得不錯,脾氣卻那麼壞,真可怕。」
大牛輕笑。「美貌做啥用,要真娶來當媳婦,日後肯定有大苦頭,我娘說了,老婆千萬不能娶好看的。」
李茜心情很差,看誰都不順眼,她根本不想到遼州來,可爹爹被派到這里任職,她滿肚子不樂意,好不容易說動母親把她留在京城,沒想到表哥竟自告奮勇要到這里當官,真不曉得是不是腦子灌了水。
幾番掙扎,她才下定決心到這個蠻荒之地。
她安慰自己,被派任的官員中,他們的女兒才華不行、容貌不行,樣樣不能與自己相比,留在京城里,有一大堆名號響當當的才女擋在前面,自己怎麼也排不上隊,但是到了這里,誰還能與她相比。
正這麼想著,沒想到出一趟門,竟然就遇見淺淺。
她的衣著打扮很普通,但是容貌、氣度卻樣樣勝過自己。
李茜氣不過,分明是個小丫鬟,怎麼能比自己強那麼多?
她試圖挑釁,對方卻不接招,一口氣正憋著,恰恰听見小米和大牛耳語,雖然她不懂兩人在說啥,但是那個目光……
「給我站住!」李茜怒喊。
淺淺听見了,卻沒對號入座,帶著小米,大牛繼續往外走,這舉動看在李茜眼里就是惡意挑釁。
怒氣沖天,李茜拉高嗓子。「野丫頭,我叫你站住,你沒听見嗎?」
這次淺淺停下腳步,倒不是她自認是野丫頭,而是李茜身邊的大丫頭擋在她面前,不想停也不行。
轉身,迎上李茜的怒眉,淺淺的第一個念頭是——古代女人真的很閑。干麼啊,想證明存在感嗎?
淺淺一臉無奈問︰「不知姑娘有何事?」
「你的丫鬟、小廝罵我。」
嗄?她什麼時候升級了,居然也配備起丫鬟小廝?
看一眼小米,小米立刻搖搖手,用漢語說︰「沒有沒有,我是說哪里來的姑娘,怎麼這麼漂亮。」
小米的話滿足了李茜的虛榮,她勾起唇角,事情本該就此略過,可是目光接觸到淺淺那張比自己漂亮不止十倍的臉,氣又不打一處來。「說謊,她剛剛不是這麼講的。」
「不然呢?小米,你把話再講一遍。」淺淺就不信她听得懂遼語。
小米噘噘嘴,用遼語把話重復一遍,當然,批評的句子刪除,換上兩句贊嘆,對于听不懂遼語的人來說,根本發覺不了差別。
大牛也不傻,對方那氣勢分明想找人吵架,他怎麼能給機會?
按述過後,淺淺看著掌櫃,「能不能請掌櫃告訴這位姑娘,方才的對話內容?」
做生意講究的是和氣生財,掌櫃頂多能听懂兩、三成,可這會兒他笑得見牙不見眼,回答︰「他們在夸姑娘美得像天仙呢,姑娘別怪他們多看您幾眼了,實在是遼州上下也找不到像您這樣又有氣質、又有風度美貌的姑娘呀。」
老板的諂媚讓李茜不得不壓下怒火,她冷冷說︰「管好自己的人,別一雙賊眼到處瞧,否則哪天被亂棒打死也不冤枉。」她這話听得大牛、小米瞬間變臉。
淺淺輕嘆,這位美眉還真是不挑事不甘心吶,她走上前,無比真誠問︰「姑娘可知道,自己和仙女的差別在哪里嗎?」
「不知道。」
「仙女在天上飛,姑娘在人們心里飛,誰見了姑娘,還能止得住心中小鹿亂撞?」
她的意思是說……她是仙女?李茜臉上隱隱勾起笑意。
淺淺再度夸張嘆氣。「姑娘,與其怪別人控制不住想要多看你,不如怪自己長得太美麗,讓我們的眼光不由自主往你身上飛,是你的錯,真的,你可以怪父母親把你生得太好,可以氣你把自己培養得太有氣質,就是不能怪身不由己的我們。懂嗎?大美人!」
「流氓。」一句熟悉無比的批評傳入耳里。
淺淺像壞掉的機器人似的,喀喀喀,分成三段才轉頭成功,最後,視線與爺相接。
這人……怎麼無處不在啊?
就不能讓她喘息幾下,就不能讓她呼吸幾口自由,就不能……漂亮的柳眉垂下,肩膀垮了,她的人生,悲劇處處在。
「淺淺!」一聲驚呼,然後她的肩膀被握在一雙大掌里。
別懷疑,發出聲音的絕對不是她家的主子爺,他是冰、是鋼、是鐵,不會有這麼一雙溫暖大手。
淺淺仰頭,視線對上眼前男人,他長身玉立,朱面丹唇,面目和藹,豐神俊朗,渾身透著一股書卷氣,目光如春天的湖水,里頭閃動著奇異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