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踏上紅磚道,原本靜止的車流迅速在路面上奔馳。
「一個姓鄭,一個姓鄧,你確定他們真的是姊弟?」嚴之凡輕易就發現問題所在。
「真的耶,他們姓氏不一樣。」她恍然大悟地低呼一聲,過了一會兒才想到鄧嘉婷似乎曾經說過她和弟弟是同母異父。
見她一副驀然驚覺的表情,他暫且相信她說的話,視線掃到兩人還牽著的手,他假裝沒注意到這一點。
「流言越傳越難听,要不要我處理一下?」他以為她會崩潰,以為她會來找自己想辦法堵住那些人的嘴,可是她沒有,依舊過她的小日子。
罷開始他不是很爽她的無動于衷,有哪個女生听到這種惡意中傷的流言不生氣?後來發現她真的沒放在心上,他莫名有些佩服她那八風吹不動的定力,反而是自己做了一些調查,發現惡意流言的始作俑者居然是那個人。
「反正說的又不是事實,過一陣子大家就會忘記了。」關樂荷只是覺得很奇怪,怎麼有人知道社團干部暑訓活動第一晚她沒有回去睡,難道一直有人默默注視自己的一舉一動?到底是誰這麼無聊?
「要不要去吃冰?」嚴之凡見她想不通地皺緊眉頭,直覺不想讓她再繼續往下思索。
「明天合唱團要出去比賽,我最好暫時不要吃冰或是吃辣的,對聲帶不好……」她話還沒說完,終于發現兩人的手還緊緊牽著,開始不自在起來。
「我請你吃……你愛吃什麼?」他感受到自己掌中的小手不安地動了動,他眷戀的稍微用力握了一下,這才輕輕放開。
「我喜歡吃花枝羹面。」關樂荷馬上收回手,壓力解除。
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隱瞞的,雖然他是八卦緋聞的男主角,和他走太近,只有壞處沒有好處,但是管他的,人總不能被流言綁死。
「我就請你吃花枝羹面。」嚴之凡說道。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他回得很率性,看著她,露出一個自己也沒察覺的輕松笑容。管他的流言,去他的威脅。「去嗎?」
「我自己出錢,就一起去吃。」反正她肚子也餓了。
「走吧。」他走在前頭。
兩秒鐘後,關樂荷追上他,兩人並肩踏進一間小面館,點了兩碗花枝羹面。
之後無數個日子里,嚴之凡一直被一個簡單的問題困住。
當時的自己,為什麼想請她吃花枝羹面?
答案很簡單,因為他想多跟她相處一會兒。
可是這麼簡單的答案,他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真正想明白。
從那天開始,校園里出現了新的八卦,那就是關樂荷和小鮮肉鄭克起正在交往,媒人就是鄭克起同母異父的姊姊、關樂荷的至交好友,鄧嘉婷。
劇情安排合情合理,中間負責穿針引線的人也有了,再加上體育館內的那幾聲吼,大家就把矛頭轉向關樂荷和鄭克起正在交往的訊息上。
為了取信大眾,鄧嘉婷常約關樂荷和鄭克起共同在學校的小花園吃午餐,一段時間下來,大家漸漸淡忘關樂荷的名字曾和嚴之凡連在一起過,找關樂荷麻煩的人也就少了,就這樣無災無害到了畢業前夕。
畢業典禮在晚上舉辦,典禮當天,每年出去比賽都能抱回優勝獎杯的合唱團,自然要上台獻唱,為畢業的學長姊們送上祝福,關樂荷因為是合唱團的學姊,受邀回合唱團和學弟妹們一起歡唱最後一首歌。
唱完歌後,許多人沖上台獻花,鄭克起也送了花給關樂荷。
按照鄧嘉婷的說法是,既然要演,就要把戲演足,幫人幫到畢業典禮最後一刻,最好徹底抹去她的名字曾和嚴之凡連在一起過。
只是鄧嘉婷不知道自己的好意,引起台下兩名優秀畢業生的一段對話—
「上仙,我以為你下凡是要歷劫的,沒想到你居然百花叢里過,片葉不沾身,好清靜無為的修行啊。」王治天看著鄭克起獻花給關樂荷,故意嘆了口長氣,一雙到處放電的桃花眼卻滿是賊賊的笑意。
「我沒時間歷你口中的那種劫難。」嚴之凡冷眼看著關樂荷捧著一束花,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階。
「兄弟,老實講,以前我很羨慕你的家世背景如此雄厚,還曾經覺得你這是不勞而獲,但是看過你們家族里那些人的嘴臉後,我真心不希望自己跟你有同樣遭遇。」
聞言,嚴之凡苦笑一下,如果能夠選擇,他就不會是今天這樣。
「我說,你跑去警告簡宜琳,叫她不要再亂放話,還把學校里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敲打一遍,好不容易才止住謠言,這些事你真不打算讓她知道?」王治天發現自己實在搞不懂嚴之凡在想什麼。
對人家有意思就去追啊,默默在背後行善是慈善家的事,一般人追女孩都是敲鑼打鼓,跑到人家面前送花送早餐,嚴之凡偏偏反其道而行,他對她的用心,她能知道嗎?
「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了。」相較于王治天豐富的表情,嚴之凡則顯得淡淡的。
「別跟我說你對樂觀同學一點感覺也沒有。」王治天就是看不慣他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難得遇到能讓自己動心的女孩子就追啊,真不明白他到底在顧忌什麼。「我告訴你,你騙不過我這個情場斑手。」
「我們都高中畢業了,你可不可以成熟一點?」他現在不適合談戀愛。
「我哪里幼稚了?你才可不可以不要老是這麼老氣橫秋的,不要什麼都想自己扛,想想自己才幾歲,正值該享受青春奔放的年紀,你別……」王治天看見好兄弟無奈一笑,倒也說不下去了。
「我現在沒時間想這些。」他不是不想,而是想得比較多,她很單純,他不想讓她等,也不想讓她哭。
「我問你,如果有一天我們必須在商場上廝殺,你的對手是我,你下得了手嗎?」王治天問這個問題時,心里其實早有答案。
「我寧願讓利給你,也絕不跟你捉對廝殺。」嚴之凡冷冷開口。
「那就不好玩了,換作是我,我不管你是什麼心態,我不會對你客氣,一定在商言商,替自己跟公司爭取最大利益。」
「先走了。」嚴之凡拍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
「等一下還有舞會!」王治天在他身後低喊,卻見他頭也不回,慢慢走遠。
這小子才幾歲,為什麼他的背影看起來像被千斤重的擔子壓得死死的?
嚴之凡一向討厭人多的場合。
對他而言,人多代表的不是熱鬧,而是必須戴上社交面具,除非必要,否則他通常會避開,或是出場亮個相就離開。
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離開熱鬧的禮堂,慢慢走向校門口。畢業,代表的不是解月兌,而是更難考驗的開始。
所以畢業這一天,別人覺得開心,他只感到沉重。
嚴之凡走過體育館,停下腳步,閉上雙眼,彷佛能听到喧囂的尖叫聲和裁判的哨音,還有大家練球時籃球拍在地上強而有力的節奏響音,就像一首最青春熱血的歌曲。
離開體育館,他不知不覺走到音樂教室所在的那棟大樓前,仰頭,閉上雙眼,腦中浮現和關樂荷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嚴之凡在這里停留的時間,甚至比在體育館前還要久。
然後他緩緩睜開雙眼,正要舉步離開,赫然發現眼前圓形花圃的一個小角落正安安靜靜坐著一個人,對方甚至不用出聲,便成功絆住他離去的腳步。
必樂荷戴著耳機,從進合唱團練習的第一首歌開始听,一直听到剛剛上台表演的那首歌,听過一輪又一輪,想到即將離開校園,她心里很是不舍,抬頭再看看自己最喜歡的音樂大樓,一股難以言喻的離愁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