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的錯覺。」嚴之凡想也不想就說。
「喔,原來是錯覺,也對,你又不會吃人,怕你干麼。」她一下子就接受他的說法。「你來干麼?剩下的我拿就可以了。」
「也好。」嚴之凡轉身就走。
他去干麼?他也想問自己這個問題。
看見男同學盯著他看之後,走到關樂荷身邊,他沒多想就過來看看,果然在說跟他有關的事。
為什麼總有人喜歡在別人背後嚼舌根?沒別的事情可做嗎?他已經很習慣別人的指指點點,大多時候當作沒看見就可以。
可是當他看見有人黏著她說話,而且話題似乎和自己有關,等他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時,人已經站在她身邊。
是因為對方是傻子,所以和她同組之後,自己也傻了嗎?
第2章(1)
晚飯過後是營火晚會,學校安排了許多游戲,讓大家上台互動玩樂拿獎品。
必樂荷整晚窩在團體的邊緣地帶听MP3練曲子,沒人拉她一起玩,她也樂得抓緊時間練習。
她,成功孤立在圈圈之外,多少有點被忽略的成分。
嚴之凡出于習慣,站在離大家有點距離的位置,靜靜看著大家玩樂笑鬧,並不主動參與。
他,成功孤立在圈圈之外,主要是因為他和其他人之間彷佛有一道無形的牆,他不想踏出去,別人也進不來他的世界。
熱鬧滾滾的整個晚上,有兩個人各自待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個是關樂荷,專注沉浸在音樂的世界里,另一個是嚴之凡,呼吸著沒有人敢打擾他的空氣。
只是,時不時的,他的眼神會不自覺地飄向……她。
營火晚會結束,王治天和嚴之凡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嚴之凡先進浴室洗澡,出來時看見王治天一派優閑地靠坐在床頭,手里拿本雜志亂翻,沖著他笑得一臉曖昧。
「我以為上仙是不會動凡心的,跟兄弟講一下,打算什麼時候主動追人家?」
「胡言亂語。」嚴之凡用雪白的毛巾擦著濕發,擦到七分乾,隨興地將毛巾往梳妝台上一扔,走到窗邊,抬頭看月亮。
她還在練習嗎?
「別以為我整晚都在玩,其實我一直在偷偷觀察你,你知不知道自己一整晚看了樂觀同學幾次?」王治天跳下床,走到他身邊一起往外看,天空就一個大月亮,有什麼好看的?「八次。我們練籃球的時候,校花在側,你從來沒有看過人家一次,今天光是一個晚上你就看樂觀同學整整八次,不尋常啊!」
「我會看上她?」嚴之凡冷著臉,只是單純疑問句,沒有一絲諷刺或揶揄。
他看她,是確認她有沒有好好練習,明天表演要是出糗,代表的可是學校所有社團的干部,大家丟不起這個臉。
「怎麼不會?兄弟我免費替你分析分析。」王治天笑得很詭異。「像你這類高冷又家世背景雄厚的人,誰都不敢不經你同意就一腳踏入你的私領域,就算有,也是像我這類具有超強膽量又聰明的類型,但是樂觀同學簡直是奇葩,不是特別有膽量,也並非極度聰明,只是憑著一股天然傻氣把你看成和別人一樣。」
「我和一般人沒什麼兩樣。」都一樣希望能自然和別人相處互動,而不是過度小心,深怕一個沒注意就得罪對方。
「這就是關鍵。」王治天一個彈指。「大家覺得你很不一樣,你卻覺得自己和大家一樣,好不容易冒出一個像樂觀同學這種,因為傻,真心把你當成一般人相處的人時,對你來說可是超強的全新體驗。」
嚴之凡冷眼盯著胡言亂語的王治天,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
「樂觀同學之所以樂觀,是因為她看不見別人能看見的無形阻礙,就算你在身邊築起一道高牆,她想跟你打招呼,就會爬上牆頭跟你說聲哈羅,然後再爬下去。」王治天饒富興味地笑著,看見嚴之凡挑高眉,額頭青筋跳動,他笑得更樂了。「然後你就慘了。」
「怎麼我就慘了?」嚴之凡不太服氣。
「樂觀同學是那種可以無視對方築高牆還是拉上警戒線,都能自然坦率和別人打招呼的人種,你終年待在高牆內,突然出現一朵奇葩越過高牆跟你說哈羅,你完全不會覺得哪里怪怪的?」兄弟,對自己誠實點,有時候是為了自己好,說不定能少走點冤枉路。
「完全不會。」
「反正一般人一定會,如果你完全不會,只能證明一件事……」王治天在他面前亮出右手食指晃呀晃的。「你真不是一般人,而是你爸最值得期待的接班人……」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嚴之凡轉身向外移動,他不解的問道︰「你去哪兒?」
「走出高牆,到凡間晃晃。」嚴之凡扯唇輕哼。
「上仙,請務必小心,按照電視劇情節,通常這時候上仙到凡間走動是會歷劫的。」王治天提高音量道,「不過,只要你歷劫歸來,仙階一定可以往上蹭蹭直竄,千萬謹記,不要抗拒滾滾紅塵中的各種誘惑啊!」
砰!
回應王治天烏鴉嘴的,是一記略帶火氣的關門聲。
走出房間,嚴之凡耳根子終于得到寧靜,他走出小木屋密集區,哪里人煙稀少,就往哪里移動。
夏天的月亮很大很圓,高掛在天,像顆腌漬過大量純蜜的檸檬,酸甜酸甜的滋味,透過暈黃的月光灑落一地,為深黑的夜晚罩上一層柔順的金紗。
夜涼如水,特別在南投的山區里,不用開冷氣,天然涼風迎面徐徐吹來,還夾帶著一股淡淡的花草香,不僅能吹走一身疲累,還帶給人一股寧靜的感受,真舒服!
嚴之凡選了一塊大石頭坐下,靜心感覺涼風如絲緞般撫過身體。
一整天和一幫人處在一起,幾乎沒有獨處的時間,實在太疲憊了,他向來需要大量的獨處時刻,好幫助心靈安定和沉澱。
寂靜之中,嚴之凡隱約听到斷斷續續的唱歌聲,他站起身,本想朝歌聲的反方向移動,他從來就不是樂意主動接近別人的人,因為光是主動接近他的人,他便已經窮于應付,但在柔和月光的照耀下,雙腳彷佛有自己的意識,偏偏往聲音來源逐步靠近。
沒多久,他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看見一棵大樹下,有個女孩放下微卷的柔順黑發,穿著短褲和短袖上衣,露出縴細雪白的四肢,坐在一根左右橫亙的粗樹干上,晃著雙腿,听著MP3,輕柔歌聲徐徐從她口中飄出。
這麼晚了,她還在練?
嚴之凡站在她身側五大步的距離,靜靜看著她。這是他第一次花這麼長時間看一個人,听一個人。
必樂荷沒有察覺有人在身邊,完全沉浸在音樂的世界之中,埋頭苦練曲子的女低音部,其實女低音的曲調不是很好練,至少不像女高音有個核心主旋律,大多時候女低音是為了增色主旋律而存在,所以調子有些奇特,和平常听習慣的曲調不太一樣。
罷開始她不是很適應女低音的曲調,可是慢慢的卻喜歡上了,那種感覺就像自己熟悉了一首曲調,感覺好像就是這樣了,等到和大家合聲時,又會發現對曲調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直到天微亮,四周開始出現蟲鳴鳥叫聲,關樂荷才驚覺時間流逝之快,驚呼一聲後跳下樹干,小跑步回到自己的小木屋。
嚴之凡沒有出聲喊她,甚至在她朝自己方向沖過來時,下意識躲到一旁的大樹後方,等她走遠,他緩步走到她剛才坐的位置,坐下來,看一看她眼中看到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