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妾身省的。」姨娘只是個玩意兒,這是在諷刺她的生母嗎?張靜芸鑽牛角尖,听哪句話都像在諷刺,頓時滿腔怒火。
他嘆了一口氣。「要不是晴兒傻了,我就把伯府交給她練練手,如果沒有那件事,再過兩年她也該議親了。」
大周朝的女子婚配極早,十一、二歲開始議親的比比皆是,找人家、識人品,再來個相看,一、兩年也就過去了,十三、四歲定下人家,接著繡嫁衣,準備嫁妝,十五及笄決定婚期,通常最慢六個月內完婚,十六歲未嫁已有諸多閑言閑語,十七、八歲便是大齡女子。
若是沈若秋還活著,她定會親手教女兒女紅,怎麼盤賬、如何管人,又該用什麼方式拉攏人心,帶她參加大大小小的宴會,打入權貴之中與之交往,讓往後的路更寬廣。
可惜沈若秋早就死了,她的一雙兒女得在後娘手底下討生活,兒子讀個書不敢讓人知曉,遮遮掩掩地偷拜師,女兒裝傻避災,不能展露聰慧,暗地里為兄妹倆尋一條出路。
「晴姐兒哪成,她是個傻的……」張靜芸一急又原形畢露,忘了丈夫說的是如果,忙著強調蘇子晴是個傻子的事。
此時她想到的是自己女兒蘇子曉,她想把最好的都給女兒,不分給別人一絲一毫。
「我說的是如果,你又犯渾了。」朽木不可雕也,他對她的期望太高了。
臉一僵,她干笑,「妾身是一時腦子轉不過來,給妾身一些時日一定改,老爺在朝堂的辛勞,妾身明了。」
他冷淡地瞟了妻子一眼,任由她月兌下官服,換上常服,「今兒個我在月娘那安歇了,不用等我。」
一說完,他走出正房,走向離得遠的側屋,進了新納小妾的屋子,留下咬牙切齒的張靜芸。
「杜月娘,那個賤蹄子……」敢和她爭寵。
杜月娘十六歲,是一名小吏的女兒,犯了事求到蘇長亭跟前,他見其女貌美如花便收了她,順便解決小吏犯的事。
自從多了名比女兒大不了幾歲的小妾,他倒是勇猛如虎了起來,相對的其他妻妾便遭到冷落,十天半個月見不著丈夫,尤其是善妒的張靜芸更是受不了,孤枕難眠到想將杜月娘除之而後快,一逮到機會便使勁折磨。
「夫人歇歇氣,動怒傷肝,何苦為了不相干的閑雜人等氣壞了自個身子,你要多為三小姐、三少爺著想,他們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你要有個什麼叫他們如何是好?」周嬤嬤在一旁勸著。
氣到想砸東西的張靜芸想到一雙年幼的兒女,深呼吸了幾回,把怒不可遏的心情平復下來。「你說的對,我不能再使性子,要冷靜,不能如了那些賤蹄子的願,自個兒挖坑埋了自己。」
懂得看人臉色的周嬤嬤適時的送上一杯參茶,張靜芸喝了兩口,這才稍稍感覺舒坦了些,但也只是一點,一口氣梗在胸口不上不下,氣得她胸悶,很不舒服的想找人出氣。
「夫人別心急,要有耐心,當務之急是先忍耐,把這三個月混過去,再圖謀以後。」主子過得不好,底下人也跟著遭殃。
周嬤嬤原在是張靜芸的陪嫁丫頭,比她大三歲,性子乖巧又善言,是她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差點成了蘇長亭的通房,只是那時夫妻倆正新婚燕爾,不想給自己找麻煩的張靜芸把她嫁出去,小兩口倒也和樂。
不過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周嬤嬤的丈夫在妻子的幫助下攢了一些銀子後,居然跟村里的寡婦勾搭上了,周嬤嬤一怒之下帶著一兒一女離開,投奔昔日的主子。
正院的管事嬤嬤已經有了,所以她用了陪伴的名義跟在主子身側,因她姓周,大伙兒便喊她周嬤嬤。
「三個月……」這日子怎麼熬呀!
「夫人這次出手並無大錯,誰不想昭顯自己的地位,我們唯一錯估的是大小姐的傻勁,傻子無法預料,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們錯在把她當成正常人。」斗智斗狠也要是個對手,一個傻子……唉!她哪知道什麼,有理講不通。
「早說過那是個掃把星,遲早會禍害我,遍偏你失……」要是那丫頭當初一口氣喘不上來,她不就省了這個麻煩?只剩下個蘇子軒還比較好應付,意外這種事隨時都能制造,管他有幾條命都非死不可。
「夫人,謹言慎行,小心隔牆有耳。」她做下的事不能見光,否則還有命在嗎?
周嬤嬤唯一慶幸的是她簽的不是死契,而是雇佣關系,她是良民身分,主家不得任意打殺,最多將她趕出府。
但這幾年來她也活得戰戰兢兢的,唯恐東窗事發,大小姐一日不死她便一日提心吊膽,擔心大小姐有一天不傻了,當眾指認她是凶手……
另一邊,蘇子晴的香濤居內,她拉著哥哥講出驚人秘密。
「她就是推我下水的人。」
「你是說周嬤嬤?」蘇子軒一臉難以置信。
「嗯,她推了我之後還怕我不死,硬將我的頭往水里按,讓我沒法吸氣。」連個孩子也容不下,其心可誅。
當初她還是鬼魂時,眼睜睜的看著蘇子晴在水里苦苦掙扎卻求生不得,幸好小泵娘機靈閉氣不動,心里有鬼的周嬤嬤也怕人發現,一見她狀似溺斃便匆匆離去,沒再查看她是否真的死去。
周嬤嬤一走,那小泵娘便把頭一抬,大口的喘氣,試著憑一己之力爬上來,但水太冷了,她手腳僵硬,不停地在水面上撲騰,漸漸沒了力氣,是蘇子軒感應到妹妹可能出事了,這才慌張找來將人救起,小泵娘卻也已經暈過去。
有了這一次溺水事件,蘇子軒不反對妹妹學泅水,這一世他們兄妹倆南下外祖家的時候便練習了一個夏天,兩人都練得有如水中蛟龍才罷休,這也掩去了現在的蘇子晴本就善泳一事。
只是,她不懂她為什麼會變成蘇子晴,明明是虛無飄渺的一縷游魂,見證了蘇大小姐短暫的一生,誰知最終她卻成了她想救助的那個人,還回到七歲那年,她百思不得其解。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蘇子軒氣急敗壞。
「我們年紀都這麼小,沒有力量去對抗,你想想我若說出來了,有幾人會相信,還不是任由他們顛倒黑白,說我驚嚇過度而滿口胡言亂。」
沒有一擊必中的把握就不要打草驚蛇,昏昏沉沉中她看見一位背向她的婆子在她湯藥內灑下細白粉末,她除了裝傻將碗打翻外別無他法,而這一裝就成了保命符,傻子之名全府皆知,她裝瘋賣傻的打亂張靜芸的全盤計劃。
張靜芸是有了親生兒子後才敢有這樣的大膽行徑,她看到抓周的小兒子便萌生除去長子長女的念頭,她不願兒子長大後只分到那點點雞肋般的家產,要就是全部。
蘇子晴的溺水只不過是她的測試,想看看丈夫的反應,若是丈夫毫不在意嫡長女的死,那麼她便能進行下一步,除根苗,可惜蘇子晴沒死,她懊惱之余不免有幾分心驚,因此便悄悄停了手,想著再等一些時候吧!
誰知這一等就是兩年,孿生兄妹都九歲了,她心想不行,再等下去兩人羽翼都長豐了,她還能穩佔上風嗎?
于是她琢磨著下手,可命運就是如此奇妙,生命出現了轉折點,正當她想著各種惡毒方式時,兩人的外祖父過世了。
老人家的死給了兄妹倆一個機會,讓他們可以改變目前的困境,擺月兌受人擺布的日子。
「妹妹,是哥哥對不起你,我沒保護好你。」自責不已的蘇子軒滿臉愧疚,覺得自己辜負母親臨終前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