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蘭雪微微頷首,「女兒以為,方大小姐之所以認罪,是因為僕婦是她方家的人,那廚子又是僕婦找來的人,所以一切看起來便很合情合理,但認真追究下去,那名僕婦卻是周家的老人了。」
路行之聞言一愕,「確有此事?你的意思是……」
「女兒沒什麼意思,只是不想冤枉了人,還望父親大人明察。」路蘭雪話說得好听,明明此案是墨東主導,卻想提個醒,讓父親幫忙一起查下去。
此時一名家丁匆匆來報,「老爺子,門外周公子求見路大小姐。」
路行之氣得吹胡子瞪眼,大手一揮,「不見,見他干什麼?他周家欺侮我們還不夠?現在一听見方大小姐認罪就趕緊跑來是什麼理?」
「父親,讓女兒見見他吧。」
「你見他干什麼?難不到現在你還想嫁他?」
「自然不是。」路蘭雪語氣淡淡,「女兒只是想听听他要說些什麼。」
路行之看著她,思及她方才說的那段話,想想便點了頭,對那家丁道,「去把周公子請進前廳。」
第十二章 只愛你一人(2)
前廳里,周弼一見到路蘭雪便朝她撩袍一跪。
路蘭雪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相扶,就讓他跪著,彷佛這就是他應得的。
避家親自端來茶水,看見周公子跪在地上,又看著路蘭雪,顯得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半句的退到門門去守著。
路蘭雪端茶喝著,看起來很鎮定,拿著杯子的手卻有點打顫。
打從她在墨東的來信中得知想害她的人是周弼後,她曾想過要是再讓她見到了這個想害死她的男人,她該做些什麼?譬如直接把杯子丟到他頭上?或是上前狠狠踹他兩腳?不然把他綁起來扔到湖里?
而此刻,她卻什麼都做不出來。
「喝茶嗎?」路蘭雪問了句。
「不用了,我不是來喝茶的。」
「那你是來干麼的?」
「求你救救我表妹吧!她只是腦袋一時胡涂了,才會做出這種傻事,本性並不壞的,請你饒她一命。」
幸好,他還記得來替他表妹求情,沒到泯滅天良的地步……
她真的很高興他來了,說不上為什麼。
路蘭雪幽幽地看他一眼,「我為何要救她?你喜歡她?」
「……」
「都這個時候了,你連承認你喜歡她不敢?方大小姐這罪還真是頂得挺冤的。」
周弼一愕,揚眸,震驚的看著她,「你……什麼意思?」
「若要人不卻,除非己莫為,你當真以為你對我做的事可以瞞天過海嗎?」她說著淡淡一笑,「也許,本來可以的,如果此刻的主審官是我父親或你父親,但你運氣比較不好,遇見了墨大將軍。」
真是越听越讓人膽寒……
周弼緊咬著牙,「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看在我們打小一起長大的分上,我就好心提點你一下好了,去自首吧,僕婦原是你周家的老人,這點一查便知,更遑論墨大將軍的人已經親耳听見那僕婦向方大小姐承認是遵循你之命來害我……」
「你說什麼?!」周弼的身子劇烈一顫,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表妹她竟然早就知道這事是他干的?那她為何還……
「你以為方大小姐是不得不認罪嗎?你錯了,她是因為知道是你做的,所以才認罪了,畢竟罪名落在她身上,看起來是合情合理的,但……雖然方大小姐現在替你頂了罪,這事卻不會就這樣算了。」
「對墨大將軍來說,真正害我的那個人若還好好活著,他是絕對睡不好覺的,你若不出來認罪,到時可能你的父母親都要因你而被關進大牢,誰叫你家退婚退得這麼快呢?論殺人動機也是很合理的,加上僕婦廚子……屈打都能成招了,何況這本來幕後主使者就是你,拿到對你不利的證詞是遲早的事,你若不自首,恐怕你全家都要跟著陪葬了……我言盡于此,你要如何,會如何,我都不關心,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見你。」
說著,路蘭雪提步要走,周弼卻伸手拉住了她。
「你不怪我嗎?」
她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冷道,「你若和方大小姐情投意合,又為何要與我二妹議親?就只是怕人家說你們周家背信忘義?你不想娶我,早告訴我便是,何苦把我變成拆散你們的罪人?還因此想置我于死地……」
周弼搖頭再搖頭,事已至此,說什麼話都是多余了,「雪兒妹妹……我對不起你……是我一時鬼迷了心竅……」
人生有很多事,一時想不開就鑽進了牛角尖,好像前面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就算是錯,也硬要去,總以為自己會是幸運的那一個,錯誤不會被發現,一切都會按著自己的計劃走,最後卻徒留悔恨。
「你是對不起我,但你更對不起方大小姐,她那麼愛你,連罪都願意幫你頂,你卻想置身事外……我說過了,你對我做出這種事,墨大將軍是不會放過你的,你自己想一想該怎麼做吧!」說罷,她甩開了他的手,快步離開。
這一日,周弼在路家前廳里跪了好久好久……
蘭城大街上有人在敲鑼打鼓,四處說著有關周刺史公子到衙門自首的消息,說他因為不想娶路大小姐而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放火害死她,方大小姐因為愛他而出面替他頂罪,周公子不忍心心愛的人為他受罪,便出來自首了。
這令人發指的謀殺計劃,不知何時竟變成了一段愛情佳話,讓人覺得唏噓之余又頓覺造化弄人。
包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當真相水落石出,周弼押入大牢之後,整個蘭城面上看似平靜,底下卻沸騰的幾乎掀了鍋。
「真是紅顏禍水啊!」總有人在竊竊私語著。
「路大小姐果真是個不祥的,五年前失足掉進山谷大難不死,現在一回來就克了親家,轉眼間周公子便入了獄官職不保,整個周家都要被連累。」
「會不會是墨大將軍被妖女所惑?屈打成招?」
「有可能,听說墨大將軍行經蘭城第一天就當街把路大小姐給帶走,不知把她帶到哪去了,久久未歸,說兩人清清白白誰信啊……」
「莫非是墨大將軍想要路大小姐,卻听見路大小姐和周家有婚約,不想背個強搶人妻的罪名,所以才硬要把周公子拉下水逼周家解除婚約?」
「不不不,听說在周公子罪名成立之前,周家就已經解除婚約了。」
「可墨大將軍還是不放心,便要置周公子于死地?听說是要斬了……」
「這也太可怕了,我就說刺史一家可是品德高尚的,怎麼會做出這等事,原來是被裁贓陷害的啊!」
「太可惡了,就算是墨大將軍也不能這樣欺負我們蘭城刺史的公子啊……」
「不是吧,明明是周公子和方大小姐有奸情在先,不敢毀婚不娶那路大小姐,所以兩人才想放把火佯裝意外,想把路大小姐紿害死……」
以上類似的言論,幾乎短短一夜便傳遍了蘭城,惹來蘭城人民的質疑與非議。
是是非非,似是而非,好的被說成壞的,壞的又被說成好的。
這些,路蘭雪都听說了,讓她夜里難以成眠。不是擔心自己紅顏禍水的罵名,而是擔心著墨東的前途,明明錯的是別人,他卻因此擔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何其無辜。
就這樣想著想著,感覺天都快要亮了才睡去。
頰邊傳來癢癢且微刺痛的感覺,路蘭雪忍不住伸手揮去,耳邊彷佛有ぞ聲低笑傳來,可她實在太困,連眼皮都懶得睜開,然後,好像有人上床抱住了她,把她輕輕地擁進懷里,幾乎是情不自禁的,她往那暖源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