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了……
奉化一個激靈,猛地回神,險些要抓著宇文恭的肩晃醒他,「大人,您要不要緊?」
「我看起來像是有事?」宇文恭揚起濃眉問。
難道他感覺不到他此刻正是春風得意時嗎?真是不解風情。
「有事啊,大人!」大大的有事!
「你才有事。」宇文恭沒好氣地道。
「大人,你真的要娶個丫鬟為妻?」奉化忍不住問出口。
「不成嗎?」
「當然不成!她的身分頂多當個通房而已,怎可以當正室?」奉化毫不客氣地朝迎春一指——
迎春用力地拍開他的手,惡狠狠地道︰「他肯,就不問我肯嗎?」
雖然她很清楚他是為了永絕後患才利用她,但不代表她會跟著假戲真作!
「你不過是個小丫鬟,你……」
「奉化。」宇文恭斂笑瞅著他。
奉化急急收了話,唇抿得死緊,大氣不吭一聲。
外頭的人見大人總是笑臉迎人,以為他性情溫柔又隨和,事實上也真是如此,但必須是在不惹怒他的情況下。
見他識相地閉嘴,宇文恭才笑問著,「迎春,咱們到街上走走吧?」
「我可不是你的丫鬟。」他手一招,她就得跟著走。
「我沒當你是丫鬟。」
「那恕不奉陪。」迎春毫不戀棧地起身。
「可我覺得街上也許有許多線索可以打探。」
迎春踏出的步子緩緩地移回,忖著以往京城的一些酒樓青樓是都能打探到一些小道消息,這法子倒是可行。
「那就走吧。」
「嗯,走。」宇文恭笑眯眼,一把握住她的手。
「……為什麼要牽我的手?」她想甩開他的手,但思及他風寒初癒,身子還虛弱,要是一個不小心傷到他,那就不好了。
「卞下城的市集人潮熙來攘往,要是不牽著你,一會你就走丟了。」
「我看起來像三歲娃兒?」有那麼好騙嗎?
回應她的是宇文恭爽朗的大笑聲,那笑意像是會感染般,教她雖惱著卻也跟著笑了,也忘了抽回手。
僵在原地的奉化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斗嘴,不知怎地,總覺得這一幕好熟悉,像是在哪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宇文恭敢說,沒有人比他還了解公孫令,沒有人比他還清楚該對公孫令說什麼樣的話,便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當然,再沒有人比他明白,公孫令就是個硬直又不解風情的傻丫頭。
「到這里做什麼?我倒覺得應該去酒樓才是,還是……去一趟濤風閣?不對,濤風閣前些時日才出人命,生意多少受了影響,不過城南一帶的銷金窩可多了,隨便挑一處都成。」
站在一家首飾鋪內,听她這麼說,宇文恭內心真是五味雜陳,連一點讓他挑銀釵的時間都不給嗎?
「大人,這時分先去酒樓吧,晚一點再去青樓。」迎春見他動也不動,不由低聲催促。
宇文恭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正打算先帶她到酒樓坐坐,卻瞧見一根頗合他意的銀釵,想了下,指著一旁站在架前和伙計閑聊的男子。
「瞧,那人也是衛所的人,你走近一點,說不準能听見什麼。」為了買把銀釵贈佳人,他也只能隨口糊弄她了。
迎春于是走到貨架旁,假裝看著上頭陳列的各種銀飾,豎起耳朵听著小道消息。
她的耳朵忙著,眼楮也跟著忙著,可听了一會,發現聊的都是對世道的埋怨,從米糧價格到上青樓的花用都說過一遍,正當她覺得內容乏善可陳,決定先一步離開,卻發現那閑聊中的男子似乎從剛剛就一直貼著她的手臂。
這是在做什麼?姑娘家的手臂是可以胡亂踫的嗎?
她方才听得太專心,後知後覺,正打算給對方一個教訓時,一只長臂從她身旁橫過,硬是拽住了那人的手。
「這是在做什麼?」
她抬眼,瞧宇文恭冷沉著一張臉,那是她不曾見過的肅殺氣息。
她太習慣在她面前總是笑若春風的他,忘了他是個將軍,是古敦唯一能打水陸之戰的將軍。
等那人抓著手臂哀嚎,宇文恭才一把將人甩開,臉色不善地換瞪著她。
她做錯什麼了?迎春疑惑極了。
「你怎能被人吃盡豆腐還不反抗?」離開首飾鋪,宇文恭才惱聲道。
迎春不禁發噱,「誰不反抗?我正要動手你就動手了。」他見過她的身手,難道還不信她足以自保?
「可他蹭你已經好一會了。」宇文恭的黑眸快冒火了。
他以為憑她的身手,絕對能教那男人哭爹喊娘的,誰知道她竟然動也沒動,教他愈看愈是光火。
「我听得太認真,所以……」迎春解釋到最後,突然覺得自己很無辜,明明是他太專斷,「是你要我過去听的,怎麼現在倒成了我的錯?」
宇文恭吁了口氣,不想為了這種小事與她鬧得不開心。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不是說要去酒樓?」
「一會再去酒樓!」
說是為了打探消息才一起上街,這種明擺著的借口,她怎麼就這麼信了。
第八章 她的真心話(1)
迎春整理好腰帶,踏出更衣間,就見宇文恭繼翻看著男子衣袍,一旁已經放上幾套,教她的神色隨即冷了下來。
他真的喜歡她嗎?究竟是有喜愛女子扮男裝的癖好,抑或者是好男風。
仔細回想,就算上青樓,他過去也不會多看妓娘一眼,當時自己覺得他很君子,如今想來,不禁懷疑了。
當年舅舅替他定下親事後,因為舅舅病逝,他以守孝三年怕誤人為由退了婚事,而後舅母去世,他又守了三年孝,婚事就這麼擔擱下來,如今都已經二十好幾了,依舊孤家寡人……
說不準,他真是個斷袖。
「怎麼用那種眼神看我?」宇文恭抬眼,見她已換好衣袍,正覺得賞心悅目,卻被她那目光給螫得好委屈。
「不需要那麼多套吧。」她掃過他手邊的衣袍,少說也十來套。
「總會派上用場。」
派上什麼用場?這到底是什麼癖好?
「過來吧。」宇文恭將手邊的衣袍交給伙計後,便向她招著手。
迎春抱著換下的衣物走向他,臉色萬分沉重。
「怎了,像是被押往刑場的犯人似的。」宇文恭沒好氣地說著,將她拉到梳妝台前坐下,「瞧,喜歡嗎?」
他的手一攤開,教她瞧見一頂銀制小壁。
是不是太周到了些?這分明是有預謀,他打一開始就要她扮男裝,否則怎會先帶她去首飾鋪?
「不喜歡?」他記得以往她最常戴的就是這款式的小銀冠,他不會記錯。
「你要替我束發?」
「嗯。」他怎可能讓其他人踫她的發,「著了男裝又扎發辮太過不倫不類。」
你才不倫不類。迎春在心里下了注解。
閉上眼,由著他胡來,感覺他手腳俐落地解開她的發辮,又拿著梳妝台上的月牙梳仔細替她梳著發。
睜開眼,看著鏡中的他好似為此陶醉著,她真是百感交集,心是暖的,只因他為她梳發;可頭是痛的,因為他是替她束冠。
他得慶幸,這家賣成套衣袍的店家備有這種小房間,與外頭隔絕,否則教人瞧見,他那鎮國大將軍的臉是要擱到哪放?
也不知道是他手巧還是替人束發過,沒兩下就替她束好發,戴上銀冠。然後他走到面前,細細打量她,笑意漸顯,像是極滿意自己的巧手。
「……大人,其實你是斷袖吧?」忍不住的,她還是問了。
「胡說什麼?」宇文恭頓了下,被她氣笑了。
「盡避承認吧。」
宇文恭听著,怒氣消失,笑意變得更濃。雖說她不打算坦承自己的身分,但從她的話語里根本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