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立在殿下的將領和大臣們,對崔開平的破格封賞,都面露詫異之色。
他們原以為依崔開平立下的戰功,最多封為四品的武勇軍,沒想到皇帝竟破格將他從一個六品副將,一下就冊封為三品的鎮國將軍。
就連包老將軍也有些吃驚,下一瞬心道,興許皇帝見崔開平年紀輕輕便屢立大功,惜才愛才,這才破格提拔崔開平。
封了賞,皇帝再嘉許幾句話便散了朝。而後他遣了宮人將崔開平領到御書房去。
被單獨帶到御書房,崔開平有些納悶,但仍依規矩,躬身行禮。
「臣崔開平參見皇上。」
「免禮。」皇帝的嗓音里透著一抹親近之意。
「不知皇上召臣前來有何事?」
胺帝啟口想向他探詢故人之事,「你娘她……」
不等他說完,崔開平便道,「我娘在我六歲那年就病死了。」
這事皇帝派去打探的人已稟告過他,而他想知道的是……
「她病逝去,可有對你說什麼?」
不知皇帝怎地突然關心起他娘的事,但皇帝詢問,崔開平也不好不答,想了想回道,「娘只讓我要好听善有寺方丈的話,別胡鬧闖禍。」
「她有沒有跟你提起你爹的事?」皇帝試探的問。
「娘從未提過我爹。」崔開平猜測他爹不是死了,要不就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他娘的事,所以娘才會獨自帶著他相依為命,還讓他跟著她的姓。
聞言,皇帝神色一黯,接著不死心再問,「你娘她當真一句都不曾提過你爹?」
「真沒提過,對了,我娘臨終前將一枚玉扣交給我,說那是我爹留給我的。」見皇帝不停追問他爹的事,崔開平心忖莫非皇帝認識他爹不成。
「玉扣?」皇帝听了他的話,神色一愣,下一瞬間想起什麼事,輕喃道,「難道是她從朕衣裳上拔走的那枚玉扣?」
崔開平沒听清他的喃喃自語。
皇帝看向崔開平情急的再追問,「那枚玉扣呢?」
「我送人了。」提到這事,崔開平咧著嘴,笑露一口牙,迫不及待的想趕回須州去見白蘊惜。
「你怎能把你娘給你的玉扣隨意送人?」皇帝不悅的呵斥。
「既是我娘留給我的,我為何不能送人?」崔開平反問。
「你就不會留下來當個念想嗎?」斥責了句,接著想到他小小年紀就失了雙親的照料,皇帝輕嘆一聲,擺擺手說道,「罷了,這事也怪不得你。」
望著他那張有幾分肖似母親的面容,憶起過往與崔開平母親之事,皇帝放緩氣再說,「西邊的戰事定了,如今東南方的流寇還未能清剿、朕打算派你領一萬兵馬去剿寇,你可願意?」事實上他日前已接到奏報,東南方的流寇已被圍剿得泰半,他此時讓崔開平去平寇,是有意想讓他領了這功勞。
他自然也不會虧待真正有功的將領,不過是想藉此機會給這孩子封候,他虧久了這孩子和他母親,礙于他母親的身分,他無法光明正大的認回開平,只能這般來補償。
崔開平一顆心早飛回了須州,听見皇帝又要派他去打仗,想也不想的便開口拒絕。
「臣要回鄉,不能去。」
自己要平白送他功勞,他竟還不願去,換了旁人皇帝哪容得下,但他對這孩子心有虧久,怒其不爭的質問,「你為何不願意去?」
「我要回去見一個人。」
「是什麼人讓你這般急著回去?
「就是我送玉扣的那人。」
見他提及這事喜形于色,皇帝心里一動,問道,「對方可是個姑娘?」
崔開平笑咧著嘴,朗聲回道,「沒錯,對了皇上,依您看我這鎮國將軍配不配行上太守的女兒?」
「鎮國將軍是三品武將,太守是三品文官,自然是配得上。」回答完,皇上接著關切的詢問,「莫非你看上的是哪個太守的千金?」
听皇帝親口說他醒得上太守的女兒,崔開平開懷笑道,「是須州白太守大人的千金。」
見他已有意中人,皇帝一時興起道,「你既有意中人了,不如朕為你指婚。」
「皇上要為臣賜婚?」崔開平大喜,有皇帝下旨賜婚,這可是大大的榮耀,他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忙謝恩,「那臣先謝過皇上了。」
「朕為你賜婚可是有條件,你得去清剿東南的流寇。等你回來,朕就給你封候,你想想等你封後,再去迎娶白本守的千金,不是更為風光?」皇帝循循善誘。
「封侯?」崔開平瞪大眼,清俊的臉上露出疑惑,「皇上給我封候,這是為什麼?」打一進御書房,他就覺得皇上對他有些另眼相待,如今還要幫他封侯,更讓他起了疑心,他曾听過一句話「禮多必有詐」,但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武將,對方可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他有什麼可讓皇帝覬覦的?
沉默須臾,皇帝未答反問也,「你母親的閨名是不是叫崔允慈?」
適才見他一直追問娘親的事,崔開平心中早覺有異,如今听他道出母親生前的閨名,證實了他心中的清測,「我娘閨名是叫崔允慈沒錯,皇上可是認識她?」
注視著他,皇帝回想起當年的事,徐徐說道,「昔日朕未登基前,有次曾落難,幸蒙你母親出手相助。」
他瞥了眼崔開平拇指上那塊黑色的胎記。當時兒子出生後,他只待了兩天就不得不離開,後未再回去尋他們母子早已人去樓空。
這些年來他一直暗中派人打探他們母子的消息,不久前才終于有了音訊,沒料到崔允慈已亡故,而他流落在處的兒子竟在此番戰役中立下大功。
崔允慈原是他身邊侍衛長的妻子,因她身懷武功,女扮男裝在外行走。十幾年前,他因到皇兄害被父皇趕回封地,崔允慈便扮成男裝隨他們行。
去往封地途中,他遭到追殺,身邊的侍衛泰半被殺,侍衛長護著他一路逃走,最後在敵人連番追殺下,為保護他也犧牲了。
當時他身邊只剩下崔允慈一人,她忍住喪夫之慟護著他走。在患難之中,他對她動了情,最後兩人總算抵達封地,不想在一次酒醉下,他與她有了肌朕之親。
那時他以為她會留在他身邊,沒想到當她懷了孩子後,竟不告而別。
就在她生產前一日,他終于尋到地,當她產下孩子兩天後,他因有事暫時離開,沒想到她竟趁機帶著孩子走了,這一次,她走得無影無蹤,他沒能再找回她。
他眼神幽幽的望著崔開平,沒想到這一別,他與崔允慈竟是天人永隔,再見無日。
在崔允慈之前,他早已娶妃,有數名妻妾,還有幾個皇兒,但這一生最讓他刻骨銘心的,卻是那段與崔允慈在患難之中生起的情。
她是那樣颯爽的女子,直到她離開他,他始終不知她對他是否有情,抑或心有所怨。
听皇帝說起娘親曾幫過他,崔開平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怪不得我說皇上怎地對我特別好。」
「看在你母親的分上,朕想認你為義子。」雖然不能名正言順的將他認回來,但他仍想給崔開平個名分。
先是要給他封候,現下又要認他為義子,崔開平萬萬沒想到因為他娘,皇帝就如此恩寵于他,有些受寵若驚。
侍立一旁的總管太監見他似是傻住了,笑呵呵提醒他——
「皇上如此恩寵,鎮國將軍還不快謝恩?」
崔開平一愣之後,跑下叩謝皇恩,「臣謝皇上隆恩,但臣出身貧寒,身分低微,恐當不起皇上義子。」
皇帝沉聲道,「誰敢說你當不起,朕肯認你,你就當得了朕的義子,何況你騎勇善戰,足智多謀,年紀輕輕就替朝廷立下大功,足堪為眾臣和百姓的表率。這樣吧,朕先下旨認你為義子,等你此番前去東南剿清那些流寇,凱旋歸來後,再給你封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