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簡琴瑟為殷如素定得那戶人家是太學博士之子,目前已有舉人身分,再過兩年便要參加春闈,定了親後先成親再考進士。
在殷三老爺尚未升官前,這的確是門當戶對的好親事,甚至還高攀了,她甚為得意的炫耀一番。
但是殷重軒的升官旨令一下,簡琴瑟兩母女就後悔了,她們認為自己被坑了,調令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兩家說定後的隔日送至殷府,還有吏部大大的官印,紅得剌眼。
本來可以有更好的選擇,為何要屈就不知何時蟾宮折桂的後生,這根本吃了大虧。
母女倆頓時有點想悔婚,可簡琴瑟剛試探地一提便招來丈夫的喝斥,百年世家豈可出爾反爾,做出毀親背信舉動,那是讓人戳脊梁骨的,殷家人做不出來,讓她別動妄念,否則家法處置。
快二十年的夫妻了,簡琴瑟還能不了解夫婿風大雨小的性情,听過的話不當一回事,不想就此認了的她便想著為女兒另尋出路,若有高門子弟前來提親,她就有底氣退婚。
因此當汝南王府送來德音郡主的請柬,她活絡的心思就動了,反正請柬上並未注明名字,只寫著殷府三房小姐,那麼有誰比殷如卿更名符其實,她是正室夫人肚皮所出的嫡女,是體面的正統。
于是她厚顏的派人去殷如惠居處拿走請柬,並展現嫡母度量的允許她「陪伴」,把殷如惠氣得眼都紅了,哭了一夜。
如今殷家姊妹聚集在殷府門口,欲上馬車前往汝南王府,殷如卿一看見九妹妹出現,心中大為驚慌,擔心會不會是殷老夫人出面要她讓出名額給殷如素,她想攀高枝的事情恐有變數,因此一時沒忍住的口出譏誚想,用言語將人逼退。
殷如素瞥一眼就知道她心里轉著什麼念頭,淡淡的解釋——
「五姊姊放心,妹妹也有請東,不會搶了你的鋒頭。」明明都秋至了還這麼熱,裹上披風太失策了。
被說穿了心事的殷如卿面上一下子臊紅,但一听到九妹妹也有請柬,當下臉色有點綠,不禁投以妒恨眼神。「這年頭什麼怪事都有,庶女也能上桌了,你一會兒別跟得我們太緊,免得連累我們丟臉。」
「是的,五姊姊。」有兩個急功近利,眼中只有榮華富貴的姊姊,她也怕她們為了互別苗頭而鬧事,反而成了大笑話。
見她一如以往的漫不經心,殷如卿神情高傲的抬高下顎。「府里就剩下這輛稱頭點的馬車,坐上我和六妹妹及丫頭、婆子就滿了,你另外尋車。」
即使不認為殷如素是個威脅,可是氣不順的殷如卿還是想刁難一下,故意搬出嫡女的身分給人難堪。
其實擠一擠還是坐得下,只是到了王府門口下車時人數太多會引來嘲笑,家小業小窮當家,連多一輛馬車也養不起。
「好。」殷如素在心里笑了,感謝五姊姊的睿智。
苞兩個姊姊同車而行,她會先被她們射來射去的眼刀穿洞吧!一山難容二虎,相互撕咬在所難免。
其實以殷如素目前手中的銀子,她想買幾十輛大馬車都不成問題。
在有能力讓自己過得更好以後,殷如素就不願再過以前連飯都吃不飽的苦哈哈日子,在不為人話病的情況下,她會盡量過得舒坦些,不再委曲求全。
尤其是遇上行事乖張的趙無疾,她被打亂的生活就更多采多姿了,他的張狂和不可一世多少影到她,讓她也想灑月兌一回,拋開世俗的伽鎖做她想做的事,毫無顧忌。
她必須老實的承認,她有點被他寵壞了,明明是誰也奈何不了他的紈褲卻對她百般遷就,替她安排妥了一切還得擔心她不中意,這的確讓她有股被捧在手掌心上的開心。
只是現在局勢尚未明朗,她不想高調展現實力以免被人記恨上了。
眼見殷如卿、殷如惠的馬車緩緩駛走,馬車內隱隱傳出幾聲低低的笑聲,像是怕人听見而捂嘴,可又笑得掩不住聲音。
「九小姐,五小姐、六小姐怎麼能這樣,丟下你就走了。」沉穩的青玉也氣壞了,為自家小姐抱不平。
「無妨,另尋一輛馬車,到得了就好。」何必跟人爭,做自己較自在。
「九小姐……」青玉怒其不爭,卻又明白她不爭一時的為難,畢竟她的庶女身分不允許她凡事要強。
「一輛馬車算什麼,世子爺早就準備好了,就算她們願意和九小姐同車,奴婢也會勸你再考慮。」往前一跳的四喜,笑眼彎如月的湊到殷如素身邊,表情多有諂媚。
罷一說完,符合紈褲作風的華蓋綴金珠簾子的碧帷大馬車招搖駛近,車前四匹大漠駿馬高大健壯,馬身全黑唯四蹄雪白,此乃大漠皇族才有的踏雪無痕神駒。
此種馬的數量,即便在大漠本國也不超過十匹,大漠國主手中最多兩匹,其他散落在各族首領中,草原民族寧可割地送羊也不將神駒贈人。
可是遇到有如土匪的趙無疾,他才不管馬有多珍貴,看上了便是老子的,不給,老子就搶,把你滅族了還要馬何用。
「九……九小姐,我們能坐這樣的馬車去赴宴嗎?」那真是金珠串垂的簾子嗎?由大而小一串九顆,前前後後有八十一串吧,這不逾制嗎?換成銀子是多少錢……
不只青玉暈頭轉向,殷如素也為之傻眼,看到這一輛馬車,腦子動得快的人不難猜出是何人手筆,個人風格實在太強烈了,叫人無法忽視。
「坐!為什麼不坐,本來有八匹馬拉車,但其中有兩匹馬毛色太雜,另兩匹尚未馴服,怕中途出了岔,因此才簡約成四匹,世子爺說他再找找,一定給你風光一回。」這才是大丈夫作風,世子爺英明,世子爺威武,世子爺舉世無雙。
四喜對于汝南王世子的景仰滔滔不絕,他的一舉一動都受到她的吹捧,願為他劈荊斬棘,赴湯蹈火,死不足惜。
盲目的崇拜到走火入魔的地步。
「四喜丸子,你對你家世子爺的動向了如指掌,在我這兒為奴為婢太大材小用了,不如我讓他把你調到他處,潛入他人府中做探查私密事的探子。」她有這天分。
「九小姐,奴婢叫四喜,不是四喜丸子,而且奴婢是你的人,與世子爺無關,九小姐要奴婢做什麼奴婢就做什麼,九小姐要奴婢殺人,奴婢眉頭也不皺一下。」她能攻能守,上能出刀如閃電,砍人像切菜;下能繡花納鞋,洗手做羹湯。
「四喜,你在你家世子爺跟前也這麼多話嗎?」她靈巧的挑不出毛病,可身在曹營心在漢,成不了自己人。
看了看青玉,再瞧瞧四喜,殷如素眸光一閃。
「九小姐,奴婢也可以當啞巴!」四喜擺出一副「上刀山,下火海,唯我身先士卒」的模樣。
「好吧,那你啞了。」君子有成人之美。
「嗄?」她頓時石化。
手拉韁繩的車夫低聲一笑,這一笑曝露了身分。
「北墨?」
「是的,九小姐,北墨在此。」暗七北墨揚鞭一揮當回應,和他的主子一樣張狂。殷如素苦笑的撫額。「怎麼是你來駕車?」
「主子說一回生二回熟,怕你見生人不放心,找個熟人為你助膽。」主子這話說得也不心虛,連堂堂九千歲都敢甩臉子的人,膽子能有多小,主子根本多此一舉。
「再熟有他熟嗎?他怎麼不自己來……」殷如素不自覺的月復誹兩句,她以為自己說得很小聲,忘了習武者的耳力相當靈敏,一字一句全落在北墨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