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力道硬是扣住他的手,教他失焦的黑眸緩緩清明過來,望著常微擔憂驚惶的神色。
來不及了,他硬生生地掐斷了坐營官的頸,坐營官的頭已令人驚駭地往後垂蕩著。
他的神智是清醒的,但他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道,哪怕頸已斷,他依舊松不開手……說書人說的沒錯,只要一丁點的差池,他就可能會入魔,而她,知曉了嗎?所以怕他、厭他,不願與他相認?
或是,她早已忘了誓言,舍了兩人情緣?
啪的一聲,坐營官的頭當場掉落,血水噴濺著,離了幾步遠的數名把司官和坐營內臣,一個個瞠目結舌,愣在當場無法動彈。
「大人!」常微被這一幕驚得說不出話,只能緊抓著他,就怕他一時失控連在場其他人都不放過。
他是知曉大人有些古怪的,畢竟在麓陽時,大人也曾經極盡殘虐地追殺敵軍,用令人毛骨悚然的方法殺了敵方大將。斐大人說過,人在戰場上有時會殺得失魂,就只為了殺戮而活,可如今並不是在戰場上,怎麼大人又犯了?
烏玄度垂睫瞅著手上的猩紅,聲薄如刃地道︰「听著,找一個能交代的人出來,我只想知道烈火駒為何短少如此之多?」
烈火駒乃是外族進貢的寶馬,交由五千下營照料繁殖,五年過去了,卻從一開始的三十二頭銳減到十九頭,怎麼交代得過去?
幾個小闢員倒抽口氣,一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吭。
烈火駒是寶馬,可外觀上與天朝的馬匹並無太大不同,只是在兩耳邊多了幾抹艷紅的毛罷了,怎麼他才逛了一圈就看穿他們以一般的馬匹替代了?
「快呀,我可沒太多耐性。」抬眼,那燃著濃烈殺氣的眸正死命壓抑著。
他還不想入魔,他還不想放棄,千年來,他的愛他的戀,他的思念……他尚未得償所願。
第四章 終于找到你(2)
去了趟馮家酒樓,都蝶引還是失望了。只因酒樓雖然重新開張,可是今日並無說書人到場。
撲了個空,都蝶引不打算久坐,待了一會便離開,畢竟雖是表嫂允她隨意上街,但她也不能三天兩頭往這兒跑,久了會啟人疑竇的。
「表姑娘,這兒的說書人很會說書嗎?要不表姑娘怎老往這兒跑?」與她同坐在馬車里的彌冬便是常微安排入府的常家家生子,妯濃眉大眼,笑臉迎人,性情爽朗不拘小節,才會教都蝶引一眼便挑上。
「嗯,是說的不錯。」她淡笑道。
「可是我听人說一些官家里頭都會養些女先生給家中女眷說書,倒不如請大人請個女先生在府里說書,那就不必到外頭拋頭露面了。」雖說都蝶引外出都會戴著帷帽,但長此以往難保不會引來非分之想的登徒子。
「也是。」都蝶引虛應著。
說書人何其多,可她想知道的卻不是每一個說書人都能告訴她的。
酒樓掌櫃也說不準那說書人究竟何時才會再進酒樓說書,這可怎麼好?明明就有線索可循了,偏偏如此不湊巧。
正忖著,突然感覺馬匹奔跑的速度過快,正打算開口讓車夫將速度放慢時,馬兒又猛地往前沖,教坐直身子的她險些往前撞去,還是彌冬眼捷手快地將她撐住。
彌冬回頭掀簾正要問清楚時,竟不見車夫身影,教她登時傻了眼。
「表姑娘,你坐好,我去拉韁繩。」
先將都蝶引扶好後,彌冬身手利落地跳到前座上,雙手使勁的拉緊韁繩,可馬兒卻像是發狂般地往前跑,雖說這條回府的路上人潮稀少,但要是馬兒不受控制地亂跑亂竄,一個不小心怕是會翻車的!
正當彌冬無計可施時,坐在馬車廂里的都蝶引反倒是氣定神閑的,一點也不緊張。
她心里正打著算盤,要是自己破了相,一來進不了宮,二來怕也吸引不了其他男人注意,這對她而言不啻是個好消息。
因此不管這事是意外或者是針對自己,她都沒打算追究,反而還感謝那人。
然而,就在彌冬發出尖銳的尖叫聲後,馬車卻突地放慢了速度,直到停止。
還未掀簾,她便聞見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都姑娘,請勿掀簾。」
一听見那嗓音,都蝶弓渾身一僵。
怎會如此地巧,偏又與他遇上?
她僵在馬車里好半晌,彌冬才又坐回車廂,朝她揚笑道︰「表姑娘,咱們運氣真好,遇見了提督烏大人,他替咱們阻止了那匹發狂的馬,如今他帶的營兵正在替咱們換馬,準備護送咱們回府。」
適巧車簾被風刮起,一股血腥味伴隨著腥臭味送進車廂里,從縫隙中,她瞧見騎在馬上英挺俊拔的身影,那人彷似察覺了什麼,騫地回頭,清冷懾人的黑眸在對上她後,像是寒春微露煦光,帶了絲深意注視著。
她的心狠顫了下,連忙拉下車簾,水潤的杏眼直瞪著車簾,像是瞧見多不可思議的一幕。
「表姑娘,烏提督大人長得很俊美,就像仙人般,對不?」方才那一幕,彌冬也瞧見了,忍不住道。
都蝶引啞然無語。她哪里清楚他長什麼樣子,她被撲鼻而來的腥臭味和他眸底勢在必得的強硬給嚇住了。
她真的不理解他的執著到底是從何而來,只知道,他身上的妖氣似乎更濃了,那股味道實在教她不能忍受。
但不管怎樣,既然她無意,她就必須讓他知道,他再強求也是求不得。
待回到都督府,下馬車時,她刻意垂著臉,也沒對他道謝,可盡避如此,她依舊可以感覺到他熱烈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移著。
忍住沒道謝的愧疚,她強迫自己漠視他,加快腳步離去。
烏玄度目送著她離去,朝彌冬使了個眼色,要她好生侍候著,隨即也踏進都督府,常微見狀押著方才跳車的車夫跟著入內。
這一待,到了掌燈時分才見斐有隆案子歸來。
斐有隆本是開心烏玄度的造訪,然一听他說了下午發生的事後,怒不可遏地質問車夫,壓根忘了要回避。
「老爺,是……是二姑娘要小的這麼做的。」當車夫跪伏在地招認時,斐有隆當場愣住,直覺得這內宅的事竟斗得如此陰私,而策畫者竟是他的親女,教他這張老臉不知道要擱到哪去。
一旁的斐澈搖頭嘆氣,一方面是惱妹子竟連這手段都使得出來,另一方面則無奈在這情況下,父親哪有臉再與烏玄度提親事?
「晚輩認為大人該好生整肅後宅了。」烏玄度淡聲道。
這話一出,斐澈不禁瞪大眼,只因烏玄度這話說得實在是太過頭了,畢竟他是個外男,且他是後輩,斐家後宅豈是他能過問的余地?
斐澈偷覷了父親一眼,果真瞧見父親臉色」變再變,像是丟臉到連該要怎麼應承,甚至該斥責烏玄度一番都給忘了。
「我希望這會是最後一次。」
還說?!斐澈難以置信地瞪著他,正要低斥他越矩,斐有隆已沉著聲道︰「玄度,這是斐家內宅私事,你一個外男干涉,不覺太過?」
烏玄度淡淡抬眼。「晚輩對都姑娘一見傾心,無法對她的事置之度外。」
斐澈抹著臉轉了個方向,無聲哀嚎著。
說了,他還真的說了!
斐有隆瞠著一雙虎眼好半晌,像是怎麼也沒料到他會突然蹦出這些話。「你這……蝶引不成,她……已經有婚約了。」
「我要不起她嗎?」烏玄度一貫無溫的口吻問著。
言下之意是指,他如今的身分地位還搶不了人嗎。
斐有隆向來欣賞烏玄度這張狂的氣概,可問題是這氣概不能用在這當頭,只覺得老天根本就是錯點鴛鴦。「這話不是這麼說的,她畢竟已有婚約在身,要是退了他人親事,對她的聲譽總是有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