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還跟她生氣。」孫氏輕撫著女兒的頭發,一臉慈愛,「這個天下,娘就只關心你跟軒哥兒,其它人都不關我的事。」
「娘。」宋萃玉像小時候那樣拱進母親懷里,「您揉揉我。」
孫氏笑了起來,伸手揉著女兒的背。
窗台邊的香靜靜燃著,屋里很寧靜,很溫馨。
許久,郝嬤嬤在外頭提醒道︰「五太太,時間差不多了。」
孫氏依依不舍的望著女兒,「娘回去了。」
「母親有空就來看我,仁王妃寬厚,不會說什麼的。」
「好。」今天來,她也很忐忑,沒想到下人有禮,不是開角門,而是開了側門迎接,一路上都對她客客氣氣,她這才稍稍放心,王府的下人能對自己有禮,可見女兒在府中的待遇不差,想到這里,她又抱了抱女兒,「玉姐兒,好好照顧自己,母親去了。」
雖然女兒說讓她常來,但她畢竟是外人,一年來個一、兩次已經差不多,總不能仁王妃寬厚,她還不知道規矩。
下次見到軒哥兒肯定會走了,她回去後得多做幾雙鞋子,女兒不在身邊,給外孫做做衣服,也稍能打發時間。
時序進入夏天,天氣悶熱得很,軒哥兒已經會走,但宋萃玉連走廊下都不敢讓他去,仁王妃中暑,還能給她油壓油壓,解除煩悶,如果軒哥兒中暑,她可不知道要怎麼給小寶寶按摩啊。
「軒哥兒,喊娘,娘親。」
「哈嚕嚕。」
「不是哈嚕嚕,是娘。」
軒哥兒冒個口水泡泡,嘻嘻笑了,宋萃玉莞爾,哈嚕嚕是軒哥兒現在最常發的音,開心時會哈嚕嚕。
她抱著兒子,臉上都是笑意,「娘的親親寶貝,親一口,再一口,這麼香的寶寶是誰啊?是娘的軒哥兒對不對?」
「哈嚕嚕……」
在兒子腦門上啾了一下,宋萃玉心滿意足。
「成王妃,這是春季的帳冊,還有這是今日入府的信件。」司蓮恭恭敬敬的拿著一個烏絲盤,上面有一本簿子,還有厚厚一疊的信。
仁王妃的身體就不好,失去兒子後傷心過度,連持家都沒辦法,現在仁王府已經由宋萃玉來掌中饋,帳冊什麼的都由她來看,信件什麼的也是她先過濾。
仁王那邊的親戚都還好,本來就是皇家,真有什麼會去求皇上,仁王妃姓田,出身是宰相的嫡孫女,那邊就復雜許多,常常都會有那種族譜上都找不著關系的親戚寫信來,不是想攀親帶故,就是想要幫忙打點生意。
宋萃玉當家後知道,田家那邊,想找仁王妃做生意的人居然這麼多,而且很離譜,有些根本是祖祖祖祖父的關系,都幾代沒聯絡了,居然也自稱姑姑伯父,有些自己有錢,只想仁王妃出個面,這還好,有些則是說自己有好點子,想用點子入股,讓仁王妃出錢,這就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宋萃玉看著那疊厚厚的信,總覺得有點懶,里面大有一半是無賴,她都得一封一封看過,免得仁王妃看到又被氣倒。
還是先看帳冊吧,銀子比人情有趣多了。
春季只是播種,還沒什麼產出,帳冊上只有寥寥數筆,不過鋪子依然有租金可以拿,仁王名下都是大鋪子,一間都二十兩起跳,一個春季可以收上千兩,屋主是仁王,誰敢賴帳。
每一間都交了,很好,她要來看信了。
仁王的,這也是仁王的,好,仁王的另外放,不用她先看,喔,這是給仁王妃的,好,折來看看。
是定遠侯夫人說想過來看看仁王妃,這個好,定遠侯夫人跟仁王妃是幼時玩伴,兩人婚後也一直有來往,她如果來,仁王妃肯定高興,信留起來。
這個也是,這啥?仁王妃的族佷要上京念書,希望仁王妃代為打通關,好進入大儒集齊的紫新書院,為她們田家爭光,宋萃玉算了算,寫信的人跟王妃是同一個曾曾曾曾祖父的關系,這樣想要王妃幫忙,想太多了,信扔掉。
這封是仁王妃的庶妹,說自己的姨娘在府中過得不太好,求仁王妃回去跟自己母親求求情,這位庶妹排行第八,名為樂珠,好熟啊,田樂珠……啊,那個來仁王府作客,想勾引仁王的田家庶女不就是田樂珠嗎?
沒錯,仁王妃剛剛過府的那年秋天,仁王府辦了賞菊宴,仁王妃請了娘家人來觀賞幾盆皇宮賜下來的名菊,听說那田樂珠以堯舜禪讓開啟話題,講起堯把兩個女兒給了舜為妻,然後說起娥皇女英共侍舜的故事,又一直強調自己多舍不得姊姊,真想天天陪在嫡姊身邊雲雲。
據說田樂珠隨娘,長得十分貌美,只不過這番大膽言論並沒有獲得仁王任何反應。
這位庶妺當初想勾引仁王,現在還有臉求仁王妃幫忙?
宋萃玉一面覺得自己對古人的臉皮有了新認知,一面把信扔到紙簍中,這種信仁王妃看了只會生氣而已。
看看,這封仁王的,仁王的,喔,出現給她的了,萃晴的字。
萃晴信上說自己嫁入溫家後生了個兒子,不過丈夫溫二爺喜歡表妹姨娘,院中帳冊鑰匙都交給姨娘,那姨娘有權後囂張得很,在府中都假裝正妻不存在,下人勢利,也不把她這正房太太當一回事,溫太太因為那姨娘是自己的姨甥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事情求自已的親爹跟嫡母都沒用,只能求她。
宋萃玉傻眼,問了郝嬤嬤,「這我能做什麼?」萃晴好歹是她堂妹,不能不管,但這夫妻之間的事情,她能怎麼幫忙?讓她派人去打溫二爺嗎?可以是可以,但只怕夫妻更要離心了。
「這簡單,去跟大老爺說,大老爺自然知道怎麼整治那溫二爺,宋家現在勢頭正好,溫家做生意還要仰仗宋家關照,居然這祥對我們家的姑女乃女乃,我們家如果還幫溫家忙,那真是自己打自己臉了。」
「那嬤嬤替我跑一趟,我怕信上說不清楚。」宋萃玉想了想,又道︰「嬤嬤辛苦點,再去溫家一趟,拿一千兩給萃晴。」
帳冊既然不在她手上,想必她手中沒什麼錢銀。
大伯父眼中只有兒子,萃楮又是個庶女,嫁妝肯定有限,說不定早就已經用完了,一個沒錢沒權的主母,日子可想而知。
一方面她又忍不住靶嘆,萃晴以前在家里跟萃真吵得凶,不是你趁別人不注意推我一把,就是我趁別人不注意絆你一腳,現在應該知道那不過是姊妹吵架,婚後才有得心煩,姨娘這種生物就不該存在。
暫時處理好萃晴的信,宋萃玉拿起下一封,是自己的,但那字、那字……
宋萃玉的雙手不由得顫抖,是趙天霽的字。
郝嬤嬤見她手抖得拿不住信,連忙過來扶住她的手,「王妃,這是怎麼了?」
「嬤、嬤嬤,幫、幫我拆開這信。」
郝嬤嬤替她拆信,鋪平在桌面上。
是趙天霽!
真是趙天霽!
他沒死,他還活著。
信上說他被南召國的商船給救了,因為冬天掉落冰河水,加上撞擊到河中石頭,因此昏迷了很久,醒來時間已 經是隔年三月,知道她一定心急,所以寫信告訴她,自己已經在回家路上,只不過大病初愈,無法急行,恐怕要夏天過後才能回到京城。
雖然只是簡單的幾句話,但宋萃玉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都會背了,還覺得看不夠。
這幾個月來,她作過好多次相同的夢,總是在夢中幸福得要命,醒來後卻發現自己在哭,這封信是真的,還是她又作夢了?她連忙掐了自己一把,會疼,不是夢。
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