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知道,像他這麼優秀成功卓絕的男人,也唯有她有資格站在他身邊。
接下來一切變得那麼自然而然、順理成章,他慢慢喜歡上她的聰慧大方,能夠理解他壓力沉重繁瑣的工作,他的父母親更是近乎討好地默許著她的「親近」。
他們莫家,果然如她預料的那樣,很快切割掉了那個配不上他們家世與獨生愛子的女人。
莫謹懷默默地接受了事實,接受了她。
可是婚期越近,他眼底的悵然和悲傷就越濃……
這不啻重重甩了她的傲氣與自尊一巴掌,讓她被迫面對、承認卓越出眾的自己,竟還比不上平凡平淡、乏善可陳的溫宜?
「你別說得那麼大義凜然了。」朱紫君深深吸了一口氣,氣息顫抖,嗤地笑了。「你很得意吧?是啊,眼看著就要娶我的男人,心中卻還有你……溫宜,如果你不出席這個訂婚宴,莫謹懷就不可能徹底對你死心,所以無論如何你都得去,讓他親眼看到你『祝福』我們——這是你欠我的!」
她聞言眉頭緊皺了起來,眼神一冷。「憑什麼?」
「你——」
「我什麼都不欠你。」她冷漠地道︰「朱醫生,請回。」
溫宜要開始認真自我檢討了,難道她臉上就清楚寫著「我很好欺負」這五個大字嗎?
有個莫名其妙忌妒心亂噴亂發作的江顏,再來個小三上位還上位得這麼抬頭挺胸老娘天下第一的朱紫君……她今年到底是犯太歲?還是歲末年終沒去行天宮拜拜收驚,所以盡卡到這些陰?
不過最該被究責的還是陳定和莫謹懷,這兩個男人是干什麼吃的?自己的女人不拴好,隨便放出來咬人,真當她溫宜會一輩子包子到底嗎?
「溫宜,你最好考慮我的提議,否則等我們婚後,如果讓我看見謹懷再和你糾纏不清,就別怪我。」
等朱紫君憤而離去,玻璃門上鈴鐺劇烈晃動的叮咚聲終于靜止後,溫宜低頭看著桌上那張訂婚喜帖,神色陷入一陣看不清明暗的沉思……
越近過年的寒流越發冷颼颼,小溫粥鋪的生意也就越好,溫宜幾乎有些忙不過來,尤其她在確定自己店只會開到除夕前一天就正式歇業,轉移陣地回新竹重起爐灶,所以幾天前她就先發給阿博年終和遣散費了。
阿博眼眶紅紅的說,結束營業前的這幾天他都要無償來幫忙,他希望能幫忙溫宜到最後一刻。
可是溫宜還是婉拒了他的心意,鼻頭微酸地強笑說,歡迎他以後到新竹找她玩,她一定要請他品嘗美味的新款粥品。
天下……本就無不散的筵席。
尤其她並不想讓陳定知道自己就要搬走了,免得引起後續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她對外都宣稱阿博提前放年假回家。
只是這天晚上,陳定又雷打不動地在晚間八點就出現在她店里,寬肩窄腰長腿加英俊陽剛的迷人臉龐,光是閑閑地坐在椅子上低頭看著iPad,都能吸引最後一波來買粥的上班族年輕女性和輕熟女臉紅興奮偷瞄大半天。
「宜姊,你男朋友比螢幕上的男神還帥一百倍呀……」其中一個女熟客滿臉艷羨,激動地低聲對她道。
「他是客人,不是我男朋友。」溫宜清了清喉嚨,壓低聲音再三澄清。
「哎呀!宜姊,你也太低調了,他剛剛還抬頭對你笑得好溫柔,媽呀,我都被電到了!」另外一個女孩滿眼都是粉紅色泡泡。「不然就是追求者……一定是追求者厚?你居然還ㄍ|ㄥ得住?要是我,我早就撲上去了。」
「你們的小米粥和芋頭排骨粥好了,一共是兩百二十元,謝謝。」她趕緊把裝好的粥品遞到她倆手里。「外面很冷,你們路上小心喔!」
「宜姊害羞了,哈哈哈哈……」
「宜姊,你想暗坎大帥哥捏!」
好不容易送走了笑得春心蕩漾、花枝亂綻的女客人,溫宜暗暗松了一口氣。
「我就這麼見不得人嗎?」一個隱含幽怨的低沉嗓音響起。
她抬頭,望進他深邃幽深的眸底……心怦咚了一下,迅速低頭刷鍋子,頂著沒來由發燙的耳朵和臉頰,顧左右而言他。「定先生,我還沒忙完,你工作一整天也累了,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溫宜,你這是在關心我嗎?」陳定的眼神里仿佛有細碎的星光閃爍,笑意漾然。
「我這是社交用詞。」
「我傷心了。」他煞有介事地抬手捂著擁有強壯胸肌的胸膛。
她明明知道他在唬爛,但是他從頭到尾一直笑顏以對,自己的反應相較之下就顯得很沒禮貌啊……
溫宜猶豫了一下,內心有些掙扎,清秀的臉龐有著矛盾之色,看在他眼中格外傻萌可愛。
「你……」
「我餓了。」
她一愣。「你沒吃晚飯?」
「嗯,我在辦公室處理了一大堆的公文,還開了三個視訊會議,」他一本正經地看著她。「一出公司就來你這邊了。」
「又不是我催你來……」她越說越小聲,在他有些受傷的眼神下,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沒良心的負心漢,只得改口道︰「那你、你干嘛不先去吃晚餐?你這樣忙起來就不吃飯,長期飲食不正常,胃會不好的……」
「以後包我三餐好不好?」陳定輕輕笑了起來,柔聲問,「都歸你管了。」
怦通怦通怦通……
溫宜心髒猛然跳得好快好快……
丙然是撩妹高手啊,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勾得人神魂顛倒不要不要的,而且又夾帶這麼強大的「盛世美色」。
「幸虧大姊我幾十歲的人了,不怕……」她喃喃自語,自我說服道,並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手頭上的一堆待刷鍋子。
「溫宜?」
「什麼事?」
「你不做點什麼喂我嗎?」他笑得慵懶又帶著一絲撒嬌。「我真的餓。」
「知……知道了。」她手上的鍋子滑了一下,又忙抓緊,埋頭咕噥。
——溫宜強烈懷疑陳定宣稱要追求自己,應該只是為了想找一個長期隨傳隨到的飼養員吧?
不知怎地,這個認知令她既感釋然又覺莫名失落……只是在一陣近乎心悸的失落感過後,她長長舒了一口氣,迷惘仿徨的眼神逐漸清明冷靜下來。
啊,如果事情真這麼簡單,那就好了。
她一直不明白他究竟看上自己哪一點?他對自己忽然產生興趣的緣起和苗頭,完全沒有理由也沒有可靠原因……這種傷風感冒般突如其來的熱度,通常來得快也去得快,誰都不會當真,也不會相信有何長久可言。
現在也許她身上有他此刻渴望的家的溫暖和味道,所以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和逗留,可是外面的世界那麼豐富精采絢麗惑人,尤其他身處的世界,只會將各種放大千倍萬倍……
倘若,她滿足他現在所想要的「食欲」,那麼過不了多久,他飽了也就厭倦了,然後就會轉移注意力了吧?
溫宜從來沒有相信過面前這個男人能給哪個女人一生一世——尤其是給不了她。
「陳定。」電光石火間,她忽然下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嗯?」他注意到她語氣中的端凝和鄭重,笑容微斂,神情肅然地迎視她。
「我們以三個月為期,我在這三個月內做你的專屬廚娘,料理你的一日三餐加消夜。」她語氣平靜地道,「你也不用再說要追求我,我也不用躲你像在躲什麼似的,這三個月就讓我們和平相處,你想吃什麼,我都做給你吃。」
陳定深深凝視著她,目光幽微怔忡而若有所思。
「不用『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的好好愛一次,」她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好似在笑,又好似在嘆息。「有時候愛情只是一場錯覺,敵不過每日平凡如水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消磨,三個月後……不,說不定還不到三個月,你就發現自己這次的『發燒』已經過去了,恢復了正常,然後你又是原本的你,那個瀟灑不羈、霸氣恣意、習慣萬花叢中過的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