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保鏢身形一頓。
「你!」江顏氣炸了,卻還是警覺地克制了下來,咬牙冷笑道︰「很好,你想跟我玩是吧?好,看誰玩得過誰,你等著!我就看著你這間店還能撐到幾時!」
溫宜的微笑直到江顏和黑衣保鏢離去後,瞬間消失無蹤。
她有些頹然地靠在牆壁上,無力地揉著眉心……
這是,又招誰惹誰了?
溫宜連續幾天都惴惴不安,每天早上開店,每天晚上關店,都深深慶幸一整天沒有狀況發生。
那日反擊得何等痛快,可唯有她內心知道,其實她有多害怕江顏的話成真。
于名利雙收有錢有權的江顏而言,想對付她,叫她店開不下去,是多麼容易的一件事。
溫宜也很想做一個勇敢無畏的人,就算被砸店,被惡搞,還能一次次從灰燼中站起來重新開始。
可她曾經歷近乎失去一切的日子,知道生活被折磨得支離破碎有多麼慘淡可怖絕望……這間小溫粥鋪對她的意義,是除了父母之外,最最重要的東西了。
所以,她絕對不能讓江顏毀了它!
溫宜設想過江顏可能會施展的手段,也許叫人來潑油漆、雇人在網上編造流言寫負評,甚至惡意寫黑函到衛生局檢舉……
她也為此作出許多應對解決的方案,甚至沙盤推演了好幾回。
但接下來的半個月,一切風平浪靜。
溫宜從最初的繃緊神經,隨時備戰狀態,到漸漸開始覺得,也許江顏後來聘雇的征信社回報了她最新消息,解開了誤會,也或許定先生給了她滿滿滿滿的愛與關懷,撫平了她的懷疑與不安。
直到這天早上七點,她要來開店時,房東太太竟然已經站在店門口了。
溫宜心一沉,但還是打點起精神走過去,笑著和房東太太打招呼。「鄭太太,這麼早?這個月的租金我月初已經匯到你帳戶了,你收到了嗎?」
「溫小姐,對不起啊,我兒子說要自己做生意,所以我房子要收回來,不能再繼續租給你了。」房東太太笑得有點尷尬,可態度異常堅決。
溫宜臉上的笑容幾乎再也掛不住了,她努力深呼吸,努力告訴自己,沒事的,沒關系,事情永遠有解決的方法……可還是止不住心口陣陣發冷,笑容也從僵硬變成了深深的自嘲。
終于,來了。
「鄭太太,我們打的契約是兩年。」她輕聲提醒。
「我知道,所以違約金五十萬我已經準備好了。」房東太太從LV皮包里拿出一張支票。
手段如此粗糙殘暴,只差沒大剌剌寫著「這支票就是我江大明星賞你的」!
江顏連稍稍掩飾都懶得做,可見得踩死了她溫宜就是無能反抗……光用錢就能砸斷她的路!
溫宜閉了閉眼,過去這七八個月來一點一滴築起小溫粥鋪的辛苦與喜悅時光,剎那間在腦中飛閃而過,讓她喉頭發緊灼熱得像是哽咽,可是她不會哭,也不會允許自己再流露出任何一分弱點。
「好,我明白。」良久後,她點點頭,微紅的目光直視眼神有些閃躲的房東太太,「就快過年了,讓我做完這個年底,我就搬。」
「不行啊!」房東太太一時情急,翻臉道︰「房子是我的,我現在就要收回,最多你今天把東西收一收,我明天來收店,溫小姐,你不要讓我難做。」
她倏地握緊了拳頭,清秀蒼白的臉龐浮現一絲嚴厲。「鄭太太,我們都知道發生什麼事,所以是你在為難我,不是我讓你難做。江小姐那里我不知道她給了你多少好處,可我們還是個法治國家,于情于理于法,你讓我今天就清空店鋪,這是違法的,如果你不想和我對簿公堂,鬧上新聞版面的話,就盡避明天來收店面——鄭太太,光腳不怕穿鞋的,這個臉我丟得起,反正我沒什麼好損失的了。」
房東太太頓時被她鎮住了,結結巴巴了半天,後來悻悻然地拋下一句︰「這個月三十號我就來收店,你趕快搬吧!還有,這一整條街的店面你都別想租了,沒有人會租給你的。」
溫宜拿出鑰匙,努力維持手指不顫抖地打開店門鎖,在推開的剎那忍不住有些鼻酸。
店里每個角落都是她胼手胝足打造出來的,牆壁上親手書寫的粥品名稱依然墨色鮮明如新。
她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看著胖胖玻璃水缸里因早晨初綻的碗蓮,里頭的小魚悠哉地互相追逐著……
「我不會被打倒的。」長長的沉默之後,她低聲告訴自己。
就算江顏有的是錢,背後倚仗的是一整個龐然巨物般的盛焰集團,但這年頭總統尚且不能明目張膽的逼死一個人,溫宜不信她有辦法收買整個台北市甚至新北市的房東?
小溫粥鋪已經打出名號了,再不濟,以後就專門接外送單,還能省下實體店面的租金支出。
現在的她,是做了過河卒子,只能拼命向前!
溫宜絕不允許任何人再打著私心踐踏摧毀她的生活,過去的莫謹懷,現在的江顏,誰都不行。
就在此時,手機鈴聲響起。
她提振起精神,穩住聲調微笑問︰「怎麼這麼早?」
「溫宜……嗚嗚嗚……」
「阿May?」溫宜臉色變了,焦灼地忙問︰「發生什麼事了?」
「溫宜……那個賤人懷孕了……」阿May在電話那頭哭得像個被家暴得體無完膚的孩子。「周偉要跟我離婚……怎麼辦?我……我婆婆說我生不出孩子就活該讓路,不要斷了他們周家的香火……可是我不甘心,周偉他憑什麼跟我離婚?我明明已經退讓到不管他在外面怎麼亂搞了,為什麼他還要跟我離婚?一個才三個月的胎兒就可以取代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嗎?那我算什麼?我算什麼?」
「阿May,你在哪里?你別急,我馬上去找你,你冷靜點,我馬上就過去了——」她抓住手機站了起來,心急如焚地推開店門往外沖。
「溫宜,我覺得好累啊……嗚嗚嗚,我現在在我們學校的那座湖邊,你還記得畢業典禮那天,周偉是怎麼在這個湖邊帶了九十九朵玫瑰跪下來求我跟他交往的嗎?」阿May的聲音被冬天的風吹得有些破碎凌亂,隱約夾雜著疑似喝醉的嗚咽。「溫宜,你說……人怎麼會變心得那麼快呢?他為什麼不愛我了?」
「張麗玫!你不準做傻事!」她心跳驚狂如擂鼓,淚水奪眶,氣急的大喊,腳步忙亂卻一下子撞上了堵堅硬的「高牆」,踉蹌後倒的身子剎那間又被一雙鐵臂牢牢穩住。「對不起……謝……」
「你怎麼了?」
和英國BBC談完一筆合作案甫飛回到國內的陳定,在下了飛機後饑腸轆轆,他就親自駕車到小溫粥鋪來了,可沒想到劈頭看見的就是一臉驚慌急亂的溫宜。
她抬頭一見是他,被他大手扶握著的腰瞬間像被燙到了般,猛地掙月兌了開來,深吸口氣強抑下厭惡與煩躁之情,簡短地道︰「沒事。」
電話那頭的阿May仍斷斷續續低泣著,茫然著喃喃自己活得好累、好累……
溫宜腦子轟的一聲,再沒了跟他「糾纏」的心情——
阿May!
陳定看著她迫不及待繞開自己就往外跑,胸口沒來由一悶,長腿三兩步就追上攔住了她。
「把話說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定先生,我有急事。」她對上一身風塵僕僕卻仍掩不住英俊霸氣味道的他,蒼白的臉蛋盡是肅然冷淡。「請讓開。」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他濃眉皺了皺,面對她待自己這麼冰冷疏離,甚至煩厭的樣子,抑不住不悅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