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人家常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蘇杭的熱鬧就可想而知了。尤其是這蘇州,每日每時都有新鮮的事在發生。
你問怎麼才能知道最近這蘇州城發生的最熱門的事?那簡單,當然是去茶樓了。三歲孩童都知道,消息流傳得最快的地方莫過于此了呀,這不,已經開始了。
就見這蘇州一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茶樓中,此刻卻也是門庭若市、高朋滿座的景象。掌櫃笑容滿面地寒暄、招呼,小二則口齒伶俐地吆喝著上酒水。
「話說,咱們這蘇州城,如今最有名望的莫過于蘇家和沈家了,這蘇家近日可有一件大事。」號稱包打听的男子一臉神秘地說著,倒也還真吸引了不少人的好奇心。
「蘇家大小姐近日可要嫁人了。」
听後,眾人不免有些失望。
「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有什麼新鮮的。」
「就是、就是。」下面有人附和。
包打听面不改色,「那你們可知道,她要嫁的是誰家嗎?」
「雖然蘇家二老都已亡故,但以蘇家現在的財勢,這蘇大少怎麼也不會將自家的妹子嫁得太差吧。」一大漢粗著嗓子叫嚷道。
「就是,蘇家和皇家都有生意來往,蘇大少唯一的妹子出嫁,嫁的人家想必也非富即貴。」
「是誰家啊?包打听,你快說啊。」
「是啊,別賣關子了。」有人耐不住性子,急急地追問。
只見包打听像是要吊人家胃口般的,不慌不忙地飲了口茶水,才悠悠吐出兩字,「傅家。」
一時之間,眾人面面相覷,「傅家?」
「包打听,你說的莫不是城南傅家?」
包打听頷首,這可就跌破了眾人的眼了,惋惜之聲此起彼伏,「可惜啊。」
「就是,怎麼嫁給他家了呢?」
也有人不解地發問道︰「那傅家很不好嗎?」
眾人聞言,皆看向發問者,好似他問了個蠢問題。
包打听看向那人,「小扮是從外地來的吧。」
被眾人盯著的那個小伙子不禁局促了起來,帶著遲疑地點了點頭。
只見眾人卻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甚至有鄰座的人過來拍著他的肩膀,「那難怪了。」
小伙子一頭霧水,不禁有些後悔多嘴問這一句了,只是眾人這般,倒引得他更加好奇了。
不過,終歸是旁人家中的事,于他們而言只不過茶余飯後的話料罷了,轉眼又聊開去了。是福是禍,終究是話題中的兩個男女自己的命運……
第1章(1)
烈日掛在空中,無情地向大地散發著自己的光芒,人們雖已盡可能地穿得單薄了,但猶嫌不足。
只見蘇府書房門口還有三兩個管事們排著隊,顯見的各個已汗流浹背了,卻也不見有人抱怨當家的,只是暗咒著天氣的炎熱。
而此刻書房之中,桌案前還站著一個管事,恭敬地朝著案前那抹伏案忙碌的身影報告著這一月的營利,「這月主推的一百三十匹朱蘭綢和八十匹紫羽綢,一上市便已被搶購一空,二十匹雲浣綢也已被送往宮中。這是帳簿。」綢莊的徐管事恭敬地遞上帳簿,放在之前已成一座小山的帳簿之上。
桌案前的人眼都沒一下,繼續左手靈巧、快速地打著算盤,右手執筆核對著帳目。
蘇家是以絲綢發家的,後幾任當家更是很好地延承了織錦技法,不僅有蘇州出名的宋錦,還大膽地推陳出新,嘗試織出了很多獨家的綢緞、布匹,所以在蘇州城中,蘇家絲綢獨樹一幟。
徐管事見當家未答言,仍恭敬地說道︰「下個月預定的各綢數目,也已在帳簿上登記清楚,請小姐過目。」
小姐?沒錯,在桌前奮筆疾書的人並非蘇大少,而正是人們口中那個深居簡出的蘇家大小姐蘇映雪。
外面都說蘇大少蘇映堂把蘇家的生意做得如日中天,手段了得,但除了蘇家人和蘇家管事們,鮮少有人知道蘇家當家人是蘇家大小姐。
話說這蘇映堂和蘇映雪乃一卵雙胞的兄妹,容貌相似。
長兄蘇映堂什麼都好,模樣俊朗、溫文爾雅,年紀輕輕就已學富五車,詩詞歌賦什麼的都難不倒他,但壞就壞在身子骨太差,大夫說是從娘胎內帶來的弱癥,時常臉色蒼白,不帶血色,孱弱的身子讓他反而更像兄妹中的妹妹。
而妹妹蘇映雪就恰恰相反,身子康健,甚少生病,而且她從小常常跟著蘇老爺出門做生意。蘇老爺也常說︰「映雪雖為女兒身,這經商頭腦倒也不輸那些個生意場中的強手呢。」
蘇家二老過世後,蘇映雪不忍這繁重的家業落在她哥肩上,所以一力撐起了蘇家,成了蘇家真正的當家人。
但做生意免不了要出門應酬,所以她的女兒之身成了最大的麻煩。女孩家出門拋頭露面本就不雅,何況出門談生意,只怕也壓不住人。
倒是貼身丫鬟杏兒提了一句,讓蘇映雪計上心來。兒時淘氣,她常扮作她哥的模樣,出門玩耍。如今兩人雖已長大,但她哥因為病的緣故,大夫叮囑最好不要出門,所以外面的人甚少見過真正的蘇映堂。
何況這蘇州城的百姓都知道,蘇大少年幼之時曾生過一場大病,身量比一般男子來得瘦弱些。再加上她與她哥的身量相似,不熟稔之人是看不出區別的。
于是蘇映雪讓杏兒替她扮上了男裝,裝作她哥的模樣,在府中走了一圈,無人識破,就連蘇管家一時之間都未曾認出她來。蘇映雪歡喜之余,心下更堅定要撐起蘇家的念頭。
從此,蘇映雪便以此瞞過了眾人,以蘇大少的身分在外應酬,撐起了整個蘇家。
蘇映雪這時頭,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唇紅齒白的模樣,一頭青絲僅用兩支玉簪盤繞著,頰邊微落的幾縷發絲讓原本就清麗的面容略帶一股出塵的氣質,再加上輕揚起的唇配上那雙水靈的眼眸,讓人不禁發出感嘆。
只見她淡然張口,聲音珠圓玉潤,「听說有一位繡娘生病了,好像有些嚴重,徐管事你派人去看看,也送些銀兩去慰問一聲。還有,既然少了一位繡娘,織就雲浣綢的時間想必會更加緊促,你記得多去織緞坊看看,讓大家辛苦辛苦,務必要在月底把二十匹雲浣綢完工。」
「是,我一定會督促她們盡快完工,絕不會出差錯的。」
「嗯。」蘇映雪低下頭去繼續核對未完的帳目去了。
徐管事見此,朝她略點了點頭,便退出去了。
蘇映雪還在核算著帳目,等著下一位管事進來回事,卻見一碗銀耳羹出現在眼前,她怔了怔,頭見到來人,還未露出燦爛的笑容,就急忙接過瓷碗,開口是略帶關切的口吻,「哥,你怎麼來了?」
蘇映堂寵溺地看著和自己容貌相似的至親妹妹急急地起身過來攙扶住他的模樣,不禁失笑地搖搖頭,「映雪,你不要每次都好像哥會隨時倒下的樣子。」
蘇映雪可不管,小心地扶著蘇映堂,落坐在加了個軟墊的椅子上。嘴里還念叨道︰「哥,你有事讓燕青叫我過去就好了嘛,干嘛自己過來啊?這麼熱的天要是中了暑,怎麼辦?」
燕青是蘇映堂的貼身小廝,只是此時卻不見人影。
听著她帶著關懷的抱怨,蘇映堂不禁又一次無奈地想,雖是雙生子,但到底誰年長啊,相比之下,他和妹妹反而更像是姊弟。
蘇映雪本還要去倒水給蘇映堂喝,結果被他拉住,「不用了,映雪,我剛吃了藥,不宜喝水,你且坐下。」
聞言,蘇映雪才落坐在他身旁,宛如乖順的孩童,略帶撒嬌的口吻,「那哥你來找我,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