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高蘭郡主委屈地看著他,「浚遠,你在騙我的,對不對?你何曾與那狐媚子有過瓜葛?你不過是不想成親而已,用得著編這樣的謊言嗎?」
「我沒有說謊。」奚浚遠卻篤定道︰「我確實很喜歡清子,打算娶她。」
「你說什麼?」高蘭郡主幾乎從臥榻上蹦了起來,「你再說一諞!」
延國夫人連忙扶住她道,「郡主,稍安勿躁,等我來好好問一問,別著急、別著急。」
斑蘭郡主淚流滿面,不甘心地坐到一旁,不斷地抽泣著。
「浚遠,」延國夫人道︰「你別開玩笑了,娘親知道,你在賭氣呢。」
「娘,」奚浚遠卻道︰「若我真的是在賭氣,你願意搬回家住嗎?」
「什麼?」延國夫人凝眸。
「你願意從此永離杏霖街,回來與父親和好如初嗎?」奚浚遠話中有話地問道。
「我……」延國夫人一時語塞,「現在說的是你的事,怎麼扯到為娘頭上了?」
「你不願意吧?」奚浚遠不管她的話,只道︰「就算兒子如此威脅,你也不願意吧?」
「我……我……」延國夫人亂了方寸,「你這是在威脅為娘嗎?」
「你看,你都不願意離開杏霖街,兒子又怎麼能願意舍棄清子?」奚浚遠意味深長地道︰「將心比心,娘,你想一想,我們的心情是一樣的。」
「怎麼能一樣呢?」延國夫人反駁,「娘與你袁叔叔年輕時就相識,十幾年的感情,你跟那丫頭才認得幾天啊?怎麼會一樣?」
斑蘭郡主並不知道袁懷山這個人,她以為延國夫人遷居杏霖街不過是與奚老太爺鬧鬧別扭而已,此刻她听得一頭霧水,想插話卻又插不上。
「難道娘親與那姓袁的是日久生情?」奚浚遠反駁道︰「不也是年輕時一見鐘情嗎?這跟時日長短有何關系?怎麼就不一樣了?」
「難不成你對那丫頭一見鐘情?」延國夫人惱羞成怒道︰「她哪里值得你一見鐘情?是長得美,還是身世清白?一個走街串巷、拋頭露臉的女人!」
「她自食其力,有何不可?」奚浚遠道︰「她被前夫拋棄,本來就可憐,哪里不清白了?在孩兒眼里,她比誰都美!」
「你……你該不會是真的喜歡她吧?」高蘭郡主顫聲道︰「可她是一個騙子啊!明明,是我讓她來接近你的,她卻把我們倆都騙了!」
第十章 被郡主記恨上了(2)
「什麼?」奚浚遠凝眸,「你讓她來接近我?」
「對啊,我還給了她一大筆銀子呢。」高蘭郡主道︰「她不是有個很新鮮的說法,什麼棒子、老虎、雞嗎?我看她替秋月和馮七勸和得不錯,就想著讓她替你我勸和勸和,誰料到她竟是個狐媚子,勾引了你!」說著,情緒一激動,高蘭郡主又大聲哭了起來。
奚浚遠沉默著,方才听到的說詞雖有些意外,但他仍舊努力鎮靜,理清這混亂的思路。
「那丫頭看來真是有些手段。」延國夫人道︰「她在我那里也總是打听,說一些奇奇怪怪的道理……」
「是我叫她去的。」奚浚遠道︰「孩兒覺得她那套說法挺有意思,想來能勸勸母親。」
「她也收了你的銀子?」延國夫人蹙眉。
「收是收了……」
「她還真是會賺錢,一下就收了兩家的銀子!」奚浚遠還來不及辯解,延國夫人冷笑道。
「不只呢,」高蘭郡主補充道︰「也是她叫我勸夫人回家的,她說,我的面子,夫人你多少會給一些。」
奚浚遠與延國夫人都不由一怔。
「呵,真是個狐媚子,」延國夫人道︰「明地里兩面討好,暗地里鬧得家犬不寧!」
「她想辦法勸母親回家,也沒什麼不對啊?」奚浚遠依然維護鞠清子,「這本也是兒子我的意思。」
「事到如今,你還幫著她說話?」延國夫人搖頭道︰「八面玲瓏、長袖善舞,這樣的人最可怕!」
「浚遠哥哥,你到底喜歡她哪一點?」高蘭郡主忍不住質問︰「我一點比不上她?就算你不喜歡我,可這京中萬千女子人人對你仰慕至極,總不至于誰也比不上那個棄婦吧?」
「我喜歡的人,並不見得一定要有多好。」奚遠卻答道︰「天仙似的人物,我未必願意去追求,我只想要一個天天跟我在一起、能讓我心悅然的人,清子就是這樣的人。」
他這番話,讓高蘭郡主與延國夫人皆是一怔。
「你這孩子,果然像你父親,老實巴交的。」延國夫人不由嘆道。
「不,我不像父親,父親娶了母親,就像凡夫娶了天仙,他這一生的孤苦,兒子都看在眼里。」奚浚遠卻道︰「兒子就是不想步上父親後塵,所以才不願娶高高在上的天仙。」
延國夫人霎時變了臉色,無言以對。
「浚遠哥哥——」高蘭郡主依舊不死心,「我不是天仙,我也沒有高高在上,這些日子,我一直像那鞠清子所說的那樣,降噗降噗,為了你,我已經快低微到塵泥里了……」
「高蘭,」奚浚遠對她柔聲道︰「你沒必要為了過好我低微到塵泥里,我只是想要一個合適的人,她不高傲,也不低微,如此才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啊。」
仿佛是第一次,他這般認真地跟她說話,語氣如此溫柔、如有耐心,可字字刺耳,句問扎心,高蘭郡主依舊不明白,怎樣才算合適,她已為了他放下自尊,為何他仍不滿意?
「我不會放過鞠清子的……」她咬唇道︰「若你執意喜歡她,我今生不會放過她……」
奚浚遠不由微微嘆息,她所謂的低微到塵泥里,就是如此嗎?那只是一時佯裝,稍有不滿便原形畢露,若真娶了眼前的女子,恐怕婚後會被瘋狂報復吧?他就像站在懸崖邊上,幸好有人拉了他一把,告訴他感情的真想——這個人就是鞠清子,所以他感激她,愛她。
這樣的感覺,旁人是無法明白的,他也不打算再解釋釋,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他自己懂得就好。
鞠清子打開箱子,取出這些日子攢下的銀兩。京城她大概是待不下去了,她得早早收拾行李,隨時準備逃走,以免高蘭郡主找她的麻煩。想來,延國夫人也不會放過她吧?
她一邊收拾著衣服,一邊嘆氣。怪只怪自己太愛多管浰事,當初若只做賣婆的營生,不攪進別人的情感糾紛,如今她還前好端端地過日子。
其實,她不太舍得京城,畢竟她好不容易適應了這里,假如次去到陌生的環境,累積的安全感又要煙消雲散了。
這里,還有楚音若,好歹是她的老鄉,有事也好商量;這里,還有他,憶起奚浚遠,不知為何,一顆心就緊張得慢了半拍,卻又有融融的暖意。
她憶起他對她表白的那一刻,說她完全無動于衷是假的,雖然她拒絕了他,但多半出于本能地自我保護,她絕不會接受他,只想遠遠逃離,可是……為何一想到他,嘴角會不自覺微笑?呵,說到底,有人愛,確實是件幸福的事,不論長擇,或者短擇。
她現在有些理解,為什麼某些女人會接受短擇,在她原本的概念中,短擇只是女方吃虧罷了,然而短擇能帶給人如此的快樂,誘人上癮。
冷風鑽進窗子,她打了個寒顫,她告訴自己,若沉淪于罌粟花的美麗,遲早會被傷得體無完膚,趁著現在她還能控制自己的心,她要趕快逃離。
「清子!清子!」周鞠氏敲了敲房門。
鞠清子有些內疚,她真的逃了,大概會對不起姑母,不知姑母今後的生意會不會受到影響?可她暫時沒有能力帶姑母一起離京,她能做的,就是盡量不給姑母再惹麻煩,或許有朝一日,等她賺了錢,再回來給姑母養老送終,她希望,終會有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