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吧,其實很尋常的,一般人也多少會有些失憶。」鞠清子道︰「比如,听過恐怖故事之後都不太會記得,那就是你的心在保護你,助你忘記恐懼。」
「這個說法倒是新鮮。」奚浚遠越听越感新奇,「你這小娘子總有些奇談怪論。」
「因為從前的事民女都不太記得了,所以與前夫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民女也不太清楚。」鞠清子答道︰「所以也不能過錯都怪罪到他的頭上。」
「你說來說去,還是在為司徒功辯解嘛!」奚浚遠臉色一沉。
「沒有煙花女子,他估計也會有別的女人。」鞠清子道︰「總之,他不會只娶一個女人。」
「怎麼就不會只娶一個女人?」奚浚遠卻道︰「本侯將來就打算只娶一個妻子,絕不納妾!」
鞠清子訝異,哦?這麼說,他是實心實意的棒子男?不過,他自己說的可不算,要看他到時候會怎樣做。想來,那司徒功與她成親之前,也立過誓只對她一個人好,然而轉眼就另覓新歡,男人有時候會高估自己的痴情。
「侯爺,你知道,為什麼有些男子一生只娶一個妻子,有些男人卻會娶很多?」鞠清子忽然問道。
「你又想說什麼老虎、棒子、雞?」奚浚遠抬眼睨著她。
「都說娶妻生子,娶妻,多半是為了生子。」鞠清子道︰「有的男人,把這輩子所有的投入都用在一個女人身上,守護他與她的孩子,這就像是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但如果這個籃子破了,雞蛋碎了呢?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有的男人會多娶幾個妻子,如此才可以保證子嗣綿延。」
「娶妻並非只為了生子吧?」奚浚遠反駁道︰「兩情相悅不是更重要嗎?」
「大多數人還是為了生子。」鞠清子道︰「所以我前夫娶煙花女子很正常,我和夏蓉不過是兩只用來裝難蛋的籃子罷了,不論是娼門出身,還是良家出身,其實在他眼里都沒有區別——若我們生不出孩子,那才有區別呢。」
老虎男就是如此,多偶傾向,沒辦法。
「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奚浚遠稍稍思忖道︰「不過呢,你也別太灰心,這世上肯定有人認為兩情相悅比生孩子重要。」
「若只沉迷于兩情相悅,那就是『雞』了。」鞠清子反駁道︰「那更嫁不得。」
「什麼?」奚浚遠不由得大怒,「怎麼嫁不得?本侯就覺得兩情相悅最重要!本侯也嫁不得?」
「侯爺息怒、息……」鞠清子莞爾道︰「民女是說,有些人不願意成親,不重視後代,比如那些整日花天酒地、吟風弄月之徒,這些人,他們可曾重視過後代?跟這樣的人一時玩樂倒也不錯,居家過日子卻不是良配。」
類似的話她曾對延國夫人說過,當時延國夫人的神情似乎頗為觸動,現在想來,難道延國夫人的那位相好……便是這類人?
「本侯就覺得,肯定有人會覺得兩情相悅最重要,但也不是你說的這什麼紈褲。」奚浚遠依舊忿忿不平,「有了孩子,他們也會好好養活,但還是覺得兩情相很重要——你懂嗎?你這個榆木腦袋大概不懂!」
鞠清子所推崇的「進化心理學」,其一切論點都站在基因的角度上,以此法解愛情的話,所謂愛情,不過是人類為了繁衍後代而發明的浪漫名目罷了。不過,她該怎樣跟他說呢?跟一個古代人談論這些,她一時也了無頭緒。
「侯爺——」門外忽然傳來馮七的聲音,「小的有事稟報。」
「進來吧。」奚浚遠道。
鞠清子吁出一口氣,覺得馮七真是救了她一命。
「什麼事?」奚浚遠見了馮七,仍舊沒好氣。
「侯爺叫小的去打听的事,小的已經打听清楚了。」馮七躬身道。
「說。」奚浚遠只冷冷道。
「呃……」馮七看了鞠清子一眼。
「既然侯爺與馮七哥有要事要談,民女就告退了。」鞠清子趁機道。
「等等,」奚浚遠卻不肯讓她走,「你也留下來听听,這事跟你也有關。」
「跟我有關?」鞠清子愣住。
「說吧。」奚浚遠對馮七道。
馮七猶豫片刻,終于開口道︰「小的去了京郊,那位袁先生就住在竹林里,平日以賣畫為生。」
袁先生,誰啊?這跟她……有關嗎?鞠清子更加迷惑。
「賣畫?」奚浚遠蹙了蹙墨眉,「對了,本侯忘了,他年輕時在繪畫上還頗有名氣,不過那時候他的畫可是千金難求,怎麼如今倒變了節,靠這個營生了?」
「這些年他四處雲游,大概家中積蓄也用盡了吧。」馮七答道。
「他如今這賣畫的生意如何?」奚浚遠問道。
「偶爾有些慕名而來的舊客吧。」馮七答道︰「勉強能糊口。」
「那好,咱們去拜會拜會。」奚浚遠轉身瞧著鞠清子,「你也跟著走一趟!」
「民女?」鞠清子更加不解,「這位袁先生是何人啊?素不相識的,民女……就不跟去打擾了吧?|
「上次我叫你辦的事,就是杏霖街的那件事,」奚浚遠眯眼看向她,「你該不會忘了吧?」
「哪里會呢?」鞠清子連聲道︰「民女時刻記著呢。」
奚浚遠道︰「這位袁先生與可霖街那位夫人十分熟悉,帶你去見見他,或許對那位夫人可多了解幾分。」
天啊……她終于懂了!這袁先生就是延國夫人的相好?
她遠遠見過他的,卻不知他姓啥名誰,到底是何人。
「你那套棒子、老虎、雞的理論,倒是可以在這位袁先生身上試試看。」奚浚遠道︰「本侯想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鞠清子心頭一緊,這語氣如此憤恨,想來那袁生生與國夫人的關系他早就知曉了。她覺得雅侯爺真的有點可憐,比沒娘的孩子還要可憐,遇到這種事,不僅難過,臉也丟光了。
她記得自己小時候,每次父母吵架她都會很害怕,不敢相象父母離婚是什麼境況。
而比離婚更可怕的,是偷情。
第七章 拜訪袁先生(1)
袁懷山居住的竹林頗有幾分風雅,林中搭著竹屋,引了一汪泉水,涌入了院中的小池,池上引水的竹筒在水中搖晃,不時發出淙淨低吟,倒有些日本和風庭院的感覺。
袁懷山也算一方名士,很年輕的時候就以畫作出名,曾經考過科舉,然而落了榜之後便一直過著閑雲野鶴的日子,據說娶過一個妻子,後來和離了。
鞠清子覺得,文人墨客估計不太懂得營生,袁家從前也算有些家底,這些年來大據入敷出,袁懷山便把京中的大宅子典賣,來到這京郊小院居住。
「這位袁先生見過侯爺嗎?」鞠清子想到了一個要緊的問題。
「應該是沒見過吧。」奚浚遠答道︰「本侯諒他也沒膽子來見我。」
鞠清子心中明白,並不敢惹他生氣,只跟著他進了院中,由馮七先上前去叩屋門。
「何人?」袁懷山從屋里探身出來。
「袁先生,我家主人慕名而來,想請袁先生作一幅畫。」馮七答道。
袁懷山瞧了瞧奚浚遠,又瞧了瞧鞠清子,讓開一步道︰「好,幾位請進。」
奚浚遠也不客氣,大步邁進門去,屋內擺設簡單,地方並不寬敞,他隨意找了一處坐下,鞠清子和馮七站到了他的身後。
「公子打算要一幅怎樣的畫?」袁懷山道︰「我這里沒有下人,招呼不周,若是渴了,茶就在那里,自己隨意。」
「想給我這個大丫鬟畫一幅丹青。」奚浚遠指了指鞠清子,「她到了適婚的年紀,打算畫幅彤青讓媒婆拿了去,也好替她尋個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