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這時潛去,容易驚動他人,不如留在屋里。其實她本來也有此打算,但經過適才那奇怪的曖昧後,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睡床,那你呢?」
「當然是睡椅子。」
「這……不好吧?」
見她難得露出愧疚,他彎起笑,伸手模她的臉頰。
「乖,吃飽後去睡床,養足精神。」說完他收回手,逕自走向案桌,坐下來吃飯。
巫姜一時呆愣住。他剛才……模了她的臉?
花子靳坐下後,見她還在發呆,催促道︰「快來吃,等會兒會有人來收碗筷,快來。」
「喔……」他表現得十分自然,讓她不禁覺得這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
她大概想多了,但是被模的臉頰有些熱熱的,她好像一點也不討厭呢。
賞心亭位在客棧的三樓,這兒和一樓的食堂不同,遠離馬路,靠近客棧內院,是個能清靜享用酒菜的地方。
芙蓉一來就包下這里,四處張羅,務必讓小少爺住得舒服,吃得愜意。
此時已是掌燈時刻,內院里點起一盞盞燈籠,從亭子望出去,能見到小橋流水,還能听到附近傳來的絲竹之樂,是個極為賞心悅目的地點,也莫怪棧掌櫃特地在此蓋了座亭子,取名「賞心」。
芙蓉正在賞心亭里看著店小二張羅酒菜,她擔心有飛蟲,還囑咐飯館伙計掛上紗帳,將亭子四周遮起,務必打點周到。
她見差不多了,心想小少爺也該梳冼完畢,去領小少爺過來。
誰知她才轉身,一名男子就掀起紗帳走進,她一愣,客氣有禮地道︰「這位公子,這亭子已經有人包下了。」
男子生得壯實,一身窄袖勁裝,腰間配著一把刀,濃眉斜飛入鬢,挺鼻薄唇,看起來就是個練家子。他一進來,便拱手道︰「在下海東青,乃是海家鏢局的鏢師。」
芙蓉心下奇怪,不知此人來找她是為何事?但她表面上仍客氣地福身回禮,疑感地望著對方。
「請恕海某冒昧,在下听說姑娘或許需要鏢師護送,因此特來自薦。」
芙蓉怔了下,接著客氣一笑。「我想這其中或許有什麼誤會,我並沒有要請鏢師。」
海東青听了,並不以為意,而是正色道︰「我見姑娘身邊帶著位小鮑子,看似是要遠行,身邊並無護衛。近來盜匪猖獗,前幾日在路上殺人劫貨,不少商旅深受其害,我等擔心姑娘和小鮑子路上不安全,因此特來建議姑娘,最好有鏢師護送,如此才能保命。」
芙蓉听了,這才恍悟,臉上掛著客氣的笑容。「多謝海公子的好意,我和我家少爺雖然身邊無護衛,但已經請了一位鏢師了。」
「實不相瞞,自姑娘進了客棧後,海某便注意到你身邊那位鏢師,這正是在下擔心之處?咱們做鏢師多年,行走江湖已久,見識過的人也不計其數,依在下看,姑娘請的那位鏢師,並非正道人士。」
此時亭子外,一抹身影早已無聲無息地靠近。巫澈隱身于暗處,把亭子里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地听進耳中,他冷冷地打量那個叫做海東青的男人。
「海某行走江湖多年,一看那人便知他曾做過盜匪,身上殺氣頗重,並非正道出身,海某生怕姑娘和小鮑子在路上遭到毒手,因此不忍見死不救,遂前來好意相告?我海家鏢局在道上也是有名號的,姑娘可去打听,若姑娘不棄,海某願意護送姑娘和小鮑子。」
海東青說完,心想對方听了肯定心動,加上他對自己的外表很有自信,長年走鏢,外頭的姑娘見了他,向他示好的也不計其數。
打從這姑娘一入客棧,她的美貌便令他一見傾心,像這樣的佳人,身邊就該有個稱頭的男子護著,又見她那鏢師粗蠻凶惡,當即有了取而代之的想法。
瞧這美人外表溫婉,那小鮑子又是個孩子,兩人肯定見識不多,故找上的鏢師也上不了台面,他認為自己的提議肯定會讓她動心。
芙蓉听了,不疾不緩地正色道︰「多謝海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只不過您的擔心是多余的。我家鏢師是個正人君子,人看起來是粗重了些,但其實是個膽大心細、又重信重義的男子漢。」
此話一出,不僅海東青愣住,就連隱在暗處的巫澈也是一呆。
第8章(1)
巫澈原以為芙蓉這女人听了海東青的話會改變心意,想要換個人護他們上路,卻沒料到芙蓉的回答竟是對他加以維護。他原本還在想,若是她敢說個好字,他便掉頭就走,再不管他們的死活。
他巫澈是男子漢大丈夫,還不屑跟個女人讓較,大不了這銀子不賺了,另謀法子,但是她出乎意料的贊美他,反倒讓他好奇的繼續听下去。
海東青不死心,以為女人家見識短淺,這姑娘肯定是被騙了。
「姑娘,先不說你那位保鏢一身邪氣,就怕他把你們帶到荒山野地,騙色騙財,再不然路途中遇上盜匪,他一人也難敵眾手,到時為了保命,恐怕棄你們而去。而我海家鏢局人數眾多,我可領二十名鏢師護送你們,萬一遇上什麼歹人,也能互相照應。」
芙蓉看得出來,對方見她是一介女子便小瞧了她,這並不打緊,大人將小少爺交予她,她的任務便是護衛俞家 一的獨苗,她才不在乎別人怎麼瞧她,更何況是一個不相干的人。
她並非為巫澈講好話,而是實話實說。第一眼看到巫澈,的確會被他一身的狂霸陰邪之氣所震懾,但這男人在危急中解救她和小少爺是事實,在她誤以為他心懷不軌、棄他而去之後,他依然不計前嫌地,將他們受困在泥濘里的馬車抬出來,還一路護送他們到客棧。
到這時候,她再看不清他的為人,她就是個瞎了眼的大笨蛋。現在有人在她面前質疑巫澈,她便理所當然的為他辯白。
「海公子誤會了,我這位保鏢武功高強,雖只有一人,但是護衛我和我家小少爺足矣。海公子的好意我心領,先在此謝過。」說完,芙蓉微微福身,客氣有禮想堅定不移地謝絕對方的好意。
她臉上帶著淡然的笑,對任何人都保持著淡淡的疏離,不得罪,但也不過分親近。
海東青沒料到自己一席話居然說服不了她,反倒被她明白拒絕,若是他再說下去,就顯得有相逼之嫌。一時之間,男人的面子上有些掛不住,最後還是他身邊的手下忍不住開口。
「姑娘,多少人搶著請我們鏢局的鏢師出面護鏢都請不動,咱們心善,怕你們被人欺,這才好心主動護送,你別不識好歹。」
巫澈擰眉,看那家伙的眼神也變得格外銳利。
芙蓉依然不急不躁。她在俞家當丫鬟,從小到大,看人臉色的機會可多了,不管是頑固的老太婆或暴躁的老太爺,又或是京城中的紈褲子弟及驕傲的貴女,最不缺的就是這等給了臉面,便強迫他人要接受的高姿態,這種貨色,她還不看在眼里,依然保持客氣有禮的笑。
「就是因為知道海公子心善,我才必須老實相告,若是欺瞞,當不仗著公子心善來利用您?這種佔便宜的事,我不能做,有違我主子家的家風。更何況我也不會拿我家小少爺的性命開玩笑,我那位保鏢確實武功深不可測,力大無窮,再者,我若是棄他而去,頗有利用完人便甩開的意思,這樣豈不是太勢利了?海公子是見過世面的人,必然能明白我的意思,咱們對待下面的人總要講信重義,如此才能服人,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