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萬里嗤之以鼻。「你當我是三歲孩童好騙呀!世子是日後的寧王,一旦你成了寧王,我家女兒你還看得上眼嗎?」
到時他身邊側妃、夫人一堆,哪還記得今日的誓言,美人在懷,醉臥溫柔鄉,昔日紅顏成凋零黃花。
「那麼我以血立誓。」說完,凌丹雲抽刀往手腕一劃,鮮血滴落桌面。
「你……」沈萬里驚得站起來,連酒也不喝了。
「這樣足以向你證明我的誠心了吧!」他任鮮血流出,也不包扎,堅定的眼神直視沈萬里。
沈萬里許久不開口,而後才一指點穴,替凌丹雲止住了血。「這件事我作不了主,你去問蒙蒙,她點頭,我備嫁。」
「好。」凌丹雲暗吁了口氣,這招苦肉計總算見效了,他擺平了最有可能阻攔的岳父大人,接下來是……
沈未塵不曉得她的婚事在兩男人的觥籌交錯中被決定了,她此時在藥爐前,挑選著藥材準備制藥,從頭疼腦熱到痢疾、月復瀉、蚊蟲叮咬………一共幾十種。
她把藥丸子做得很小,裝進半個手掌大小的瓷瓶里,一種藥有兩份,分別給了她爹和凌丹雲。
種種的備藥是為了救命,她想要在意的人活著,可偏偏有個人想讓她護著的人死。
「什麼,殺……殺了世子爺?!」
「怎麼,做不到嗎?」早該死的人憑什麼活著,他不死,她心中的恨意就永難消除,如蛆附骨。
「可是他是你的……」如何狠得下心?
「住口!他什麼也不是,他活著就是嘲弄我的不幸和失敗。」多年來運籌帷幄,怎會前功盡棄。
她不甘心,明明就在眼前,可怎麼也踫觸不到,仿佛隔著萬重紗,一層一層撥開後,竟是懸崖峭壁,跳下去,粉身碎骨,不跳,後退無路。
在懸崖邊徘徊了再往徊,竟連死也是件奢侈的事。
當初的選擇沒有錯,只是錯估了局勢,想要回頭已經太晚了,沒人知曉心能碎得有多細,再怎麼縫補仍舊裂痕累累。
「那件事不是他的錯,何以讓他承受?」莫名的仇恨,莫名的怨懟,莫名的……無理取鬧。
「不是他,難道是我嗎?」先負心的人才是做錯事的人,理所應當要付出代價。
「主子,你太偏激了。」錯在以為自己做的才是對的,固執己見,一意孤行。
「呵呵……偏激又如何?別人敢讓我傷心,我就要傷別人的心,憑什麼受傷的人是我!」想要從此歡喜無憂的過下去嗎?呸!去黃泉路上不離不棄吧!生亦是死。
「當年的事每個人都有錯,你就……放手吧!」再這麼自我折磨下去哪消受得起。
「放不下,而且為什麼只有我要放下?那個人始終不曾放下。」有多深的愛呢!竟然連死也阻隔不了。
她好後悔,後悔沒早點把人給殺了。
「主子,你冷靜一點……」要是當初沒做那件事,是不是就不一樣了?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
「少廢話,勸人的話我听得還少嗎?去,盡量模到他身邊,這一次一定要得手,我不信他如貓般有九條命,能夠一再逃過暗下死手。」老天爺再一次辜負便是不公了。
「……是。」主子的命令,他會盡量完成,即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去吧!我想靜一靜,若是沒做到就不要回來見我,我就當你死了。」該走的都走了,何須有人留在身邊,那個人的銀鈴笑聲也飄遠了,再也听不見了……
「是的。」
灰衣人起身,神色哀戚,仿佛是最後一次見面,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後轉身離去。
守護了一生的人兒呀!
永別了,曾經如此美麗的人……
第十一章 靠山不在家(1)
「要打仗了?」
「還不確定。」
「你就不能跟我說句老實話嗎?還跟我打馬虎眼,你當我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後宅女子呀!再給我裝傻,信不信我劈了你,你這冷心冷肺的臭丫頭,人死在你面前連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人死在她面前為什麼要眨眼,死人還少見嗎?要麼把人救了,否則見死不救,生與死的選擇,何其難。
不過人沒被劈了,桌子卻少了一角,沈未塵揉著突然發疼的額側,想著該怎麼撫順發怒母獅的毛,那口獠牙又利又尖,一不小心就會被咬斷了手。
沒瞧見她事兒多,忙得分身乏術,偏偏還要來插一腳,這不是給她找麻煩嗎?都三個孩子的娘了,還這麼不理智。
「娘,你不要捕風捉影,不就還不確定嘛。只听見一點點風聲,此事尚未論斷,要看朝廷的決定。」雖然八九不離十要打仗,但皇上沒下征討詔書前,切都還未成定數,不可妄言。
「你爹都在準備糧草了,你還想糊弄我,我看他連著幾天睡不好覺,一到了夜里便起來看兵書,研究布防圖,你還說不是要戰了。」看丈夫眉頭深鎖的樣子,辛靜湖跟著心慌。
開始她的確沒打算接受這個丈夫,一度有和離的念頭,但人和人之間一旦相處久了,難免有感情,想著他豪爽的大男人作風,她如同回到前一世的部隊,不知不覺就動心了。
生了小女兒朧朧後,有了孩子的牽絆,辛靜湖發現她真的愛上了他,沈萬里這人是遲鈍了些,但勝在愛妻、寵妻,舉凡妻子要的無一不應。
為了他,她學著管好自家院子這一畝三分地;為了他,她收起昔日的爆脾氣,專心當個賢妻良母;為了他,她不再打獵,穿上華衣美服,周旋在各家各戶只會傻笑和勾心斗角的夫人小姐間。
包甚者,她還得打起精神應付時不時找碴的繼婆婆,趙曼青可說是花招百出,無所不用其極的想擠走她,連「人海戰術」都用上了,一次又一次地往她丈夫身邊塞人,美其名是紅袖添香。
添什麼香,她怎麼不把身側的貌美丫鬟給公公磨墨,夜半時分在書房里上演一場火辣秀。
哼!傷不了分毫卻膈應人,讓人心里不舒坦。
別人給我三兩糖,我回五斤肉,禮尚往來,次數一多也惡心人,辛靜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買下十名揚州瘦馬,一氣全安排在沈鎮南書房,有的鋪紙,有的研墨,有的洗筆,還有的酥胸半露彎腰拂塵。總之她允諾了十人,只要將大老爺拐上床,成就了好事,第一次一百兩,第二次五十兩,之後每次十兩,她用銀子激勵她們「上進」,想要腰纏萬貫就各自爬山各自努力。
重金一撒果然奏效,許久未與丈夫同房的趙曼青氣病了,辛靜湖耳根子才清靜了些,過上幾天悠閑日子。
只是她的心剛放下去又要提起來,仿佛听到戰鼓擂動的聲音,丈夫練兵練得很勤,和之前剿匪的狀態完全不同,夜夜歸,她坐不住了。
攸關生死的大事哪能等閑視之,不問個明白哪能安心。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這也是防患未然,不管打不打仗都先做好防備,若是真打起來,能及時補給,你也是待過部隊的,當知戰備儲糧的重要性,畢竟誰也不曉得一旦開打要打多久。」打仗最怕無糧,人一餓就兵敗如山倒。
辛靜湖不耐煩的揮手。「不要說這種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來混肴視听,你只要告訴我大軍何時出發,我方的戰備能力如何,有沒有可能打嬴這場仗,我听說北戎人兵強馬壯。」
在馬背上長大的民族向來剽悍,力氣大如牛,一把彎刀能掃落三個人,擅長草原作戰。
「娘,你想干什麼?」沈未塵面上笑著,但兩眼銳利的盯著她娘,神情多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