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爹讓你慢慢上手吧!」辛未塵笑意盈眸。
她訝然。「你怎麼曉得?」這頭太賊精了,什麼也逃不過她耳目。
「不用驚訝,娘,我想爹的用意是讓你接管他的私產,打了七年仗不可能一無所得,你雖然上有婆婆,但中饋別想了,也別去插手,府里養了一群人,進帳少,開銷大,沒什麼油水好撈,而且管不好沒好處,一有事你得扛責,麻煩多過海里的魚。」
一說到麻煩,辛靜湖連忙擺手。「不管、不管,我就管你和大郎,咱們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
「還有爹。」一家四口人才是家。
一看女兒促狹的表情,心里滾湯圓的辛靜湖又覺得臉在燒了。「真想吃火鍋,一鍋紅通通的辣椒……」重慶火鍋,辣得夠味。
「什麼火鍋,我也要吃。」辛大郎一听到吃就歡喜了,一蹦一跳的來到娘和妹妹身邊。
「人丟出去了?」
「嗯!在門口罵罵咧咧的,我沒理她,她就坐在地上亂喊,好多人都圍過來看。」
吃著凍梨不忘喂哥哥一口的辛未塵,兩眼眸光一閃,「看就讓他們看唄!咱們不痛不癢,大郎呀!咱們別學潑婦行徑,下次她再這麼吵鬧,就再附送她一桶涼水。」都入冬了,正好涼快涼快,一個婆子也敢囂張,跳梁小丑似的鬧事。
辛大郎得意地一口咬掉妹妹的半顆凍梨。「我不潑水,我跟她說再不走就用狗屎塞她嘴巴。」
「哥哥干得好。」長進了。
「呵呵……妹妹夸我了?」他把頭一仰,十分神氣。
見他那傻樣,母女倆笑了。
兒子正直,女兒聰慧,妻子秀麗,站在門外看著的沈萬里不由得濕了眼眶,他下定決心要好好守護娘仨,不論多麼困難也要留住他們臉上與世無爭的笑臉。
沒多久,來自東源縣的調查有了回報,在縣衙的紀錄中的確有辛萬和辛靜湖的婚書,再拿他從前和現在的畫像走訪老山口村和附近幾個村子,所有見過畫像的人皆雲——
「咦!這不是萬子嗎?誰找他,他失蹤七年了,他妻子兒女上京城尋他了。」
他因此證實了自己遺忘的身分,也證實了辛靜湖的身分。
為了隆重迎回分別七年的妻子,沈萬里連夜進宮,言明要以軍功換妻子的一品誥命,並把皇上的賞賜悉數退回,換回一卷明黃黃的聖旨,鳳冠、霞帔、八人抬大芘轎,又吹鑼又打鼓的熱鬧烘烘,召告征西將軍有妻有子。
一听到把幾十抬賞賜寶物原封不動的退回皇宮,臉色難看的趙曼青氣到肝疼,她發怒的砸了一屋子擺設,直罵辛靜湖不識相,一條好路不走,非要走荊棘路,看她怎麼拿捏她。
可是她還得裝裝樣子故作賢慧,媳婦進門要喝媳婦茶,但是茶沒喝到,卻喝了一肚子氣,沈萬里夫妻敬的是元配牌位,丈夫居然還欣慰地夸兩人設想周到,正室才是妻,在正室牌位前繼室要執妾禮。
她竟然成了妾?!
硬被打臉的趙曼青遭到莫大的羞辱,她回到屋子里,又把擺設好的器皿摔個稀巴攔,兩眼赤紅的瞪著一屋子凌亂,揚言要把面子討回來,她不信以她婆婆的身分壓不住人。
「夫人,你別發愁,他們日子還在後頭,咱們刀子慢慢磨,早磨死這窩子野東西。」扶著腰的王嬤嬤一樣氣憤難平,她閃了腰便是被辛大郎給嚇的。
「哼!不知好歹,我好心接納他們還被反咬一口,也不瞧瞧那一身窮酸味配得上將軍府的門坎嗎?也敢厚顏無恥的從中門進,她憑什麼!」她當年走的是二門,六人抬花轎。趙曼青恨的是辛靜湖的誥命,她在品階上就矮人一截。
沈萬里的父親沈鎮南承襲了其父沈揚名驃騎大將軍封號,是為正一品,再封就無可封將,只能賜爵了。
沈鎮南是重情的人,他把一品誥命給了當時的元配,並拒絕皇上封爵的美意,百年將軍府不能在他手上散去,因此將軍府仍然是將軍府,人才輩出,十余年內又多添了數位將軍。
一喊將軍,十幾個人回頭問︰「誰找我?」
將軍府一府將軍,個個來頭不小,連帶著他們的夫人也品階不低,最低是五品宜人。
唯有掌家的趙曼青什麼也沒有,她想得誥命就得靠兒子,而偏偏她的兒子在軍中只是六品校尉,沈萬程在封妻蔭子時,為其母請了六品安人誥命。
得此誥命的趙曼青不只不喜,還大發雷霆,她覺得這是個諷刺,將軍府內每一位夫人品階都比她高,卻被她掌了中饋,未免太可笑了。
原本她指望當年沒被她弄死,如今立了大功回來的沈萬里能為她封請二品誥命,反正能利用就利用,她在他迎娶新婦前極力奔走,還有意無意的將此事散播出去,就是想以孝道為由得償所願,她甚至把搭配誥命服飾的頭飾都打好了,等著風光的大擺宴席。
誰知沈萬里倒打了她一耙,不僅不接受她為他安排的新婦,還把失憶時娶的妻子找回來,大張旗鼓地為一名鄉下婦人造勢,並將她汲汲營營想要的二品誥命給了那個野女人。
趙曼青氣極了,氣到兩眼發黑,她臉色鐵青的發誓,只要那一大兩小耙進門,她就能磨磋得他們苦不堪言。
只是她忘了辛靜湖已是二品誥命,那一身命婦衣服一穿就算是婆婆也要行禮,她硬生生嘔出一口心血。
「娘,你真像威風凜凜的貴婦。」辛未塵真心稱贊道。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說的一點也沒錯,瞧她娘只換了衣服,上了點薄妝,再梳個流雲髻插上幾根墜著流蘇的蝴蝶簪子,整個人多了雍容華貴。
「貴婦就貴婦,還什麼像,我需要裝嗎?」撩了撩碧玉串珠耳墜子,辛靜湖苦中作樂的一扶重得要命的頭飾。
斌婦也不好當呀!為了這一身妝容,她整整花了一上午綰發、上妝,一層一層的裹衣,舉止優雅,言談合宜,只能緩步徐走,不能大步闊行,笑要含蓄,不能露齒……
要當高門媳婦也不是容易的事,她知道其中的難處了,此時她多懷念在老山口村的日子,坐著剔牙也不會有人說婦德有失,要她莊重。
「娘,別動手,保持好你長媳的氣度,都穿上衣服了就別演猴子了。」見她一顆栗爆就要賞過來,辛未塵機伶的往旁邊一閃,讓娘親的手落空。
「你說我是猴子?」那她不就是小猴子?
辛未塵掩嘴輕笑,眼神靈動。「娘,冷靜,咱們初來乍到要眼觀四路,耳听八方,雖然這里是府里分給爹的院子,但他好些年沒回來,誰曉得里面的水有多深,又安插了多少別人的眼線,謹慎點好過跌入他人挖好的坑。」
一听女兒仔細的分析,辛靜湖苦笑著嘆了口氣。「還是你腦子靈光,我在軍隊學的是追蹤、搏擊和暗殺,至于宅斗我是一竅不通,沒有你在一旁提點,我該怎麼辦?」
一向不喜與人肢體接觸的辛未塵好笑的挽起她的手。「沒有我你會更快適應這兒,人的潛能是逼出來的,我剛來時也覺得被老天爺坑了,但是我有一對好爹娘、一個好哥哥,夫復何求。」幸好她是胎穿,有好長一段時間可以裝小,在三歲以前的「犯傻」,都是小孩子的童真。
「蒙蒙……」果然是當醫生的,口才真好。
「你們母女倆還好吧,有沒有人給你們找麻煩?」看到妻子微紅的眼眶,遭敵軍圍困仍不懼的沈萬里不免有些慌了手腳。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