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大姊這麼說,謝蕙娘總算放心了,可她還有件鬧心的事得處理,「大姊,娘好像被氣到了,又咳了起來。」
「真的?走,去看看。」
謝嬌娘擔心娘親的病況,加快了腳步,才剛進家,便見何氏捂著嘴咳嗽,只差沒把肺給咳出來。
看樣子,她不進城抓藥是不成了。
先前有大夫留了藥方,還算對癥,但謝家太窮,這藥湯不過是隔三差五喝一次,一直沒能根治何氏的咳疾,如今謝嬌娘有能力讓謝家過得更好,遂趕緊囑咐謝蕙娘做飯,自己則回屋趕制那幅「麻姑獻壽」。
待得吃了飯,她便直接進城送繡圖,匆匆抓了幾副藥就回家,熬了藥讓娘親服用。
這般忙碌下來,待謝嬌娘終于爬上床休息時,雙腿已累得像灌了鉛般,別說想什麼心事,就連更衣都來不及,沾枕即睡。
而在她酣睡的同時,慶安城里最熱鬧的怡紅院後巷里,某個人正痛苦的蜷縮著,雖然嘴巴大張,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胯間的一只大腳慢慢收回,並嫌棄的往一旁的石頭牆上蹭了蹭,這才踩著慢悠悠的步履,如同日落扛著鋤頭歸家的農人般,自在的走遠了。
偶爾院落門口高掛的幾盞燈籠,映出那人的身影,高大又魁梧……
翌日一早,城西白家的獨苗,紈褲地痞白少爺被人廢了子孫根的消息傳遍了整座慶安城,外加周邊十里八鄉,人人拍手稱快。
暗自猜測白少爺到底是得罪了哪路殺神,或是哪個大俠路見不平,直接幫府城人民拔除了毒瘤。
不說白家如何,這頭謝嬌娘還不知道某人幫她來了個「一語成讖」,甫睡醒起床,瞧見自己衣角沾染的青苔,這才想起她昨日同趙建碩求婚的驚人事實。
于是這一日,謝嬌娘的神魂就如同終于放飛的籠中鳥,不知道跑哪里逍遙去了。
謝蕙娘瞧著謝嬌娘手上的那把菜刀第三次往手上招呼,擔心大姊把自己變成了殘疾,趕緊將活計接了過去,一邊手起刀落的切著豬草,一邊問道︰「大姊,你這是怎麼了,可是誰說了閑話,氣到你了?」
「沒有沒有!」謝嬌娘突地臉紅,趕緊擺了擺手,卻是惹得大妹更懷疑。
她只好推說要畫繡圖,在屋里躲了一日。
偶爾她抬頭往窗外探看,就是不見那人上門,心里不禁又焦灼了起來。
這一夜,謝嬌娘身的床鋪再次化身煎鍋,烙得她是翻來覆去,差點冒了煙。
第五章 天作之合(1)
棒天謝蕙娘見謝嬌娘掛著黑眼圈,同讓人家打了兩拳沒什麼區別,于是逮了個送藥的機會跑去找何氏。
「娘,大姊這幾日有些不對勁,是不是那個白家地痞又找來了?」謝蕙娘略一思忖,道︰「不如讓大姊進山藏幾日?我記得山上有個村里人打獵時住的小屋,就是地痞不來,許也能躲過官配。」
何氏喝了藥湯,听得女兒的幼稚言語,心里比口中更苦澀。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啊!
「你別惦記著這事,只須看好你大姊,別讓她尋了短見,其他的事……娘心里有數。」她今日就去尋王三叔,就算跪著求他,也要讓他替大女兒在村里尋個婆家。
見娘親似乎已有主意,謝蕙娘也就不再多問了,收拾了藥湯碗就要出去準備午飯,不想院門卻被敲響了,遂轉而去開院門。
就見門外站了個銀紅衫裙的婆子,頭上同陳婆子一般簪了花,謝蕙娘立刻機警地尋了掃帚要趕人。
那婆子眼見不好,趕緊開口解釋道︰「姑娘不要誤會,我不是來為白少爺提親的!」婆子是個白胖愛笑的,笑眯眯地道︰「嬸子知道先前的事,你別怕,我來你們家真是為了一件好事。」
伸手不打笑臉人,謝蕙娘瞧對方似乎真無歹念,遂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來我家有什麼事?」
「我是慶安城城東的劉三娘,來替你姊姊尋個好婆家的。」
謝蕙娘還要說什麼,听到外頭動靜的何氏已經趕到兩人跟前。病弱的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扯了女兒手里的掃帚扔到了一邊,一臉驚喜的向劉三娘問道︰「劉大姊,您怎麼來了?可是……」
「哈哈,大妹子別急,我上門也是受人之托,自然是好事!我劉三娘在咱們府城里也算有些名頭,你大可放心。」
「放心,放心,趕緊進屋里坐。」
何氏親自領著劉三娘進屋,聞得消息的謝嬌娘則在灶間急得團團轉,一時猜測著是趙建碩請了這媒婆,一時又怕自己弄錯失望,忐忑得恨不得把手里的衣角扯碎。
後來她到底忍耐不住,借故端茶水進屋,就見娘親抹著眼淚,拉著劉三娘的手哽咽道——
「好姊姊,你也知道我這命苦啊……家里就這麼三個閨女,都孝順又懂事,就是受我拖累了……我就盼著她們都有個好人家,日後我就算身在九泉也瞑目了。」
「大妹子可別這麼說,這日子眼見就要好起來了,你的福氣啊,在後邊呢!」
「我是怕啊,我是個病秧子,她們又沒爹,萬一那個姓白的欺負到跟前,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那始終是她心底的一個結,教她如何安心。
不想,劉三娘卻扔了一枚大爆竹。
「哎呀,你們一家還不知道嗎?以後可不用害怕那姓白的再來招惹你家嬌娘了。不知道是哪路大俠,許是見那姓白的不順眼,直接讓他,呃……」劉三娘朝屋外掃了一眼,確認沒人,這才低聲說道︰「直接讓他斷子絕孫了,城里不知道多少人家都暗地里歡喜呢……」
「真的?太好了,活該!真是老天有眼啊!」何氏恨不得拍手大笑,末了,她抹了抹眼淚,「我們家嬌娘可被他害慘了,真是罪有應得!」
「可不是嗎!」劉三娘原就讓人覺得親切,這會兒更是拍著何氏的後背,一副好姊妹的模樣。
謝嬌娘生怕單純的娘親被人幾句話就哄去了太多底細,趕緊插話道︰「娘,請嬸子喝杯茶吧,嬸子遠路趕來,一定口渴了。」
「喔,是、是,瞧我,說起閑話就沒完沒了……」何氏說著,就要把早準備好的紅紙推給劉三娘。
見狀,謝嬌娘臉色一變,抬手按下,問道︰「娘,這是……」
不等何氏解釋,劉三娘倒是先笑了,扯了謝嬌娘在一旁坐下,這才說道︰「我听說你是個有主意的,若是不同你說清楚,這生辰八字我也不好拿走,畢竟是姑娘家一輩子的大事。我今日上門,是替南山腳下那趙家大院的趙六爺來提親的,他啊,無父無母,年紀二十有三,比你大了一些,但年紀大的夫君會疼人,況且家里有田有院子,余錢想必也不少……」
後頭的話,謝嬌娘其實沒听進去多少,只听得是趙建碩來提親,就去了心里的忐忑,多了分羞澀,趕緊起身尋了個借口道︰「灶堂上還燒著水,這事娘做主就行了。」
說完,她就逃跑一般的往外頭走去,留下劉三娘同何氏都是笑得不行。
「哎呀,這丫頭害羞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劉三娘便拿了八字匆匆告辭。
許是知道謝嬌娘馬上就到了官配的年紀,趙建碩那里也催得急,日頭西斜時候,劉三娘又來到了謝家。
「兩人的八字是天作之合,說咱們家嬌娘是旺家旺子的命格呢!趙六爺可真是好福氣,以後可要開枝散葉,扎根在咱們這兒了。」劉三娘笑開了,畢竟這謝媒錢幾乎是板上釘釘,一定能拿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