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惜月千頭萬緒理不清的時候,她听見了有人進門的腳步聲。
是他。惜月沒來由的,就是知道來的人是慕容逸晨。她的手悄然揪著手中的衣衫布料,不可否認的,她感到了緊張。
她還沒來及作好準備,遮在她眼前的紅喜帕一下子被人毫不客氣地扯了去。果不其然,站在她眼前的正是一臉冰冷的慕容逸晨,一時之間,她不知該喚他少爺,還是夫君。
慕容逸晨盯著美艷動人的她,面無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她是美的,原本小家碧玉的樣貌在嫻靜氣質的襯托下,給人一種溫婉、大氣之感。如今精心的打扮配上一襲嫁衣,增添了幾分艷麗。慕容逸晨從未見過這樣的她,在道麼多天的沉澱後,再見到她道番模樣
的時候,心卻不爭氣地有些月兌序。
他強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帶著冷然的聲調諷刺道︰「都說蛇蠍美人,沒想到倒是言過其實了。」言外之意,是她心如蛇蠍,人卻配不上美人兩字。
惜月自然听得出他暗諷的意思,卻只是低斂著眉眼,默不作聲。
「本少爺認識你這麼久,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有本事啊。」他言語輕蔑,伸手抬起她精巧的下頷,手上的力道卻是重得讓惜月忍不住輕哼出聲。看到她緊皺的小臉,慕容逸晨心里有了一絲快意,湊近她的臉,眉眼相對,「你說,這是因為你隱藏得太深呢?還是本少爺愚蠢,太過相信你呢?」
惜月雖吃痛,卻久久沒有說話。這是第一次,他用這麼鄙夷的眼神看她。她雖想解釋,卻在他冰冷帶刺的一番話下,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她從小就是這樣,無論別人怎麼對她冷嘲熱諷,怎麼欺負她,她都只是暗暗忍受著,從不反駁。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她越這樣,慕容逸晨越發氣悶難解。他冷冷地甩開手,一臉嫌惡,「怎麼?目的到達了,無話可說了?」
終于,惜月開口了,口氣中透露出滿滿的無奈,「少爺,事已至此,試著接受不好嗎?」試著接受她,接受這樁婚姻。
她的口氣里有著幾乎不可聞的乞求,只是慕容逸晨在氣頭上,並沒有听出來。
「接受?你要我接受?」慕容逸晨微眯著眼,冰冷的目光似要將她刺穿,「你不覺得這是個笑話嗎?不對,這樁婚事本來就是個笑話。」
惜月巧目流轉,此刻卻像是蒙上了一層紗,看不清、看不明。最終,她嘆了一口氣,幽幽出聲,「就當是為了給老夫人盡孝吧。至少,在她面前時,你對我的厭惡可以收起來一些嗎?」她不想讓老夫人在病榻上還要為他們操心。
听到她提到女乃女乃,讓慕容逸晨更是怒火中燒,他的臉上卻揚起了笑,十分輕蔑的笑,「你放心,不會有這個機會的。」說完,他便甩袖要離開了。
惜月卻早已料到他不會和她同床共枕,但仍忍不住拉住他的衣袖,開口詢問︰「你去哪?」
他沒有轉身,只有沒有溫度的聲音傳來,「你沒有資格問!」他走得很干脆,匆匆的樣子卻像極了在逃避什麼。
惜月被他大力甩開,跌坐在地上,看著自己掉落在地的鳳冠,愣愣地出神。直到臉上冰冷的感覺傳來,她才發覺自己哭了。原來這就是心痛的感覺,澀澀的,每一次的脈動都隱隱伴隨著刺痛。
看著他拂袖離去,她連挽留都開不了口。桌上蠟燭的光忽明忽暗地晃著,突然爆裂的燈花像似在回應著一室的寂靜,嘲笑著這場謗本是鬧劇的婚姻……
只是,惜月不曾想到,慕容逸晨的離開,竟然一去就是五年。
五年後。
惜月天剛剛微亮就已經起床了,緊接著的是各種忙碌。上至祠堂的上香、打掃,下至廚房的膳食準備,大小的雜事都要她管著。對她而言,這五年來的唯一轉變不過是她從一個下人的身分變成了少夫人。
其實,這個稱呼多少有些諷刺,諷刺著她這段有名無實的婚姻,諷刺著她這個新婚之夜就被丈夫拋下的女人。但依著惜月恬靜的性子,自然不會去在意這些。
只是,今日的惜月卻有些奇怪。慕容府的下人今天一上午已經看見他們少夫人無數次的出神模樣了,緊皴著眉,不知在想什麼。
他們都在私底下猜測原因,最後不知是誰提了一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嘆起氣來。昨日老爺收到了家書,說是離家五年的少爺要回來了。好像從听到消息後,少夫人就一直處于一種失神的狀態。
畢竟當年少爺在新婚之夜竟拋下少夫人離家的事,他們到現在還是不明所以。照理說,少爺和少夫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啊,成了親應該相敬如賓才對,誰料到少爺會做出那麼羞辱少夫人的事?當年那事還被街頭巷尾傳了個遍,少夫人成了整個西湛茶余飯後的笑話,他們還為少夫人感到不平呢。
這如今,少爺回家,不知少夫人到底是什麼心情。不過從她平靜的臉上,他們也瞧不出她是緊張多一點呢,還是歡喜多一些。
惜月盯著眼前的湖面,心里卻思緒翻騰。慕容逸晨要回來了?
五年了,他終于肯回來了,那是不是代表他心里的氣終于消了?而她該用什麼情緒來面對她這個所謂的「夫君」呢?
一片落葉隨著微風飄落湖里,在湖面蕩漾開一圈圈的漣漪,像極了她此刻的心情,恍惚、暈眩,不知所措,湖面上輕輕揚起的微風,好像在安撫她不安的心。惜月的手無意識地撫著在一旁打盹的大黑,喃喃道︰「我該怎麼面對他呢?」
慕容逸晨風塵僕僕,在一段奔波勞碌後,終于站在了自己家門口,無視一臉興奮地進去報信的門房。他看著熟悉的大門,心中五味雜陳。
他當初離家,和南轅的友人一道出外闖蕩,最後機緣巧合下結識了南轅烈王,還和其奔赴了沙場。當然了,他倒不是上陣殺敵,而是在營帳之中出謀劃策。他的布軍陣法出奇制勝,戰無不勝。
如今他已經是四國有名的軍師,人稱隱軍師,因為他的謀略、計策就像風一樣,無跡可尋,無源可找。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他刻意隱瞞是不想慕容府因為他而惹上什麼麻煩。
五年了,他經歷了很多,見識了很多,心里成熟了不少,只是那個心結卻每晚都在糾纏著他,包括那個人。
慕容夫婦得到消息,趕緊出來門口迎接「丟」了多年的寶貝兒子。慕容夫人抱著慕容逸晨就是哭,泣不成聲。慕容老爺則繃著臉,可在眼眶盤旋的淚水卻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
「娘,別哭了。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慕容逸晨一邊笑著安慰娘親,臉上一邊露出無奈的神色。這麼多年了,他對他娘的眼淚還是招架不住。
慕容逸晨臉上揚著的笑在瞥見角落里那個默默無言的惜月時,統統消失了。
她還是沒變,總是那麼素淨的模樣,即使是少婦裝扮,卻出落得更加清麗了。慕容逸晨氣惱自己對這樣心機深沉的女人竟還念念不忘,更氣闊別五年,她見到他時那該死的平靜模樣。
他哪里知道,惜月暗暗將指甲掐入掌心,才有辦法克制住自己不沖到他面前去,問他這五年他過得好不好。
五年了,他變了。原本俊秀的臉龐變得更加硬朗、有型,身材經歷了風霜,洗月兌了稚氣,有了男子的壯碩感。
但是她在他的眼中看到的一如五年前離開時那般的冷漠,讓她連一句「歡迎回家」都變得難以開口。雖是早就料到的結果,實際感受時卻還是忍不住有些心酸。以致于尷尬的是,夫妻本是最親密的身分,兩人卻只能站在原地怔怔相望,各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