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種在他剛在縣城里買的大宅,辦幾場賞花會邀些名流來賞花,也算是為自己添光。
玄朗冷眼看著那名財大氣粗的富賈,端著想用錢砸人的氣勢,粗俗得令玄朗作嘔,這樣的人,也配把自己給請到他家去!
僧人乃世外之人,對錢財本就不看重,雖然對那富賈連聲道謝他的獻金,但也沒有一點將樹出讓的打算。
只是兩人的對話一來一往之間終究惹怒了那名富賈,讓他聲音拔尖了不少。
「住持如此得罪于我,就不怕我後續會怎麼對待法嚴寺嗎?」
躲在草叢里的宮青琉終于听不下去了,鑽出了草叢就大張雙手擋在桃花樹前,還一臉不認同的看著那名富賈。
「這株桃花樹比法嚴寺還早就來到這里,漂亮的桃花人人都可以欣賞,憑什麼要讓你一人獨佔了。」
玄朗看著自己身前那個小小的腦袋瓜,還梳著可愛的丫髻,人小,膽子可不小,那個腦滿腸肥的富賈少說也有她幾倍大,但她一點都不懼怕,只是因為身子不好,所以說完話後忍不住地咳了幾聲。
「就憑我要錢有錢,要買一棟桃花樹還難嗎?」
「這桃花樹不是法嚴寺的,是天的、是地的,誰也沒有資格賣!」
「你這小娃兒是誰?竟敢如此對我說話?」
住持也因宮青琉的氣勢而露出笑容,他彎子,語氣恭敬的說︰「宮大小姐,本寺不會賣,你放心。」
「住持,你可要想清楚,我能拿出的銀子可不是小數目。」富賈一听,又開口威脅。
「先別說本寺對于自從建寺之初就立在此處的桃花樹,給了本寺的香客一個游憩之處充滿了感激之情,就算本寺要恩將仇報,也得給宮府一個面子。」
「宮府?」
爆家大宅雖在城里,但別莊就在附近,只要宮青琉到別莊時就一定會到桃花樹這里來游玩,今天,她就是與葉哲修在這里躲貓貓的。
葉哲修在附近找不到宮青琉,立刻猜測她到桃花樹這里來了,一來,就看見一個人正指著宮青琉罵,他不悅的頂了回去,「對!縣城里的宮府你不知道嗎?真是不長眼。」
那富賈有了忌憚,對待宮青琉及住持也不敢再那麼盛氣凌人。
爆府雖然只是一小小的地方官,但對平民百姓甚至是這種想盡辦法要打入名流圈子的暴發戶,都是不能得罪的人,一听到這娃兒是宮府大小姐,那名富賈悻悻然的住了嘴,回了住持幾句話後,便放棄離去了。
此時,宮青琉才露出了滿意的笑意,回身就給了桃花樹一個大大的擁抱,「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因為我最喜歡你了。」
「不公平,那我呢?」
「哲修哥又不是樹。」
「你啊!真的很喜歡這樹呢!好了,你的身子也不好,出來夠久了,萬一病了怎麼辦,我們快回去吧!」
與住持道別後,葉哲修便牽著宮青琉的手走了。
桃花樹旁又恢復了寧靜後,玄朗緩緩的由樹身幻化而出,身上,好似還能感覺到宮青琉抱著他的感覺。
這個娃兒,原來不是只有可愛、天真而已,玄朗笑了,他一名桃花仙,只要他的靈體在,尋常人要傷他的本體便不容易,哪需要個小娃兒的保護,但看見一名娃兒擋在他身前、或是抱著他說要保護他,還是讓他平靜的心湖起了漣漪……
有多久了?有多久沒有一個人這樣引起他的注意了?
後來,宮青琉漸漸長大,玄朗才知道他們是自小就定了女圭女圭親的未婚夫妻,他看著他們在桃花樹下互訴情衷,看著宮青琉總是一臉幸福,玄朗也為她開心。
直到那一天,他看見了宮青琉的妹妹與葉哲修相約在桃花樹下,听見了她對葉哲修說的話——
「我們要廝守就得除掉阻礙,我那個病懨懨的姊姊宮青琉。」
「你放心,我沒悔婚的唯一原因,便是因為她是嫡女,要得到宮家的一切,我必須娶她。」因為宮家並無男丁能繼承產業,所以宮家的一切,以後都會由宮青琉全數承接。
「哦,我還以為你真對她有意呢!」
「怎麼可能,那樣柔弱的女子不合我的意,動不動就虛弱得下不了床,看了就晦氣。」
「你打算怎麼做?殺人的壞事我可不做。」
「何必弄髒自己的手,等我們成親,我得到了宮家的一切,我就故意制造機會讓她看見我們之間的私情,把她氣得發病,老天自然會幫我們收拾了她。」
听見了這樣的陰謀,叫玄朗怎能不為宮青琉擔心?看著宮青琉被葉哲修所騙,傻傻地露出自以為幸福的笑靨,玄朗好急,好想為宮青琉除去會傷害她的人。
在意識到自己已經太過在意宮青琉時,他更發現其實自己早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了宮青琉。
他雖已成仙,亦不能隨意殘害人命,只得現身向宮青琉示警。
一開始,他把宮青琉嚇得昏了過去,宮青琉過了好幾天才又回到桃花樹下,這一回,玄朗不再由桃花樹里現身後,而是「走」向宮青琉,用盡一切辦法讓宮青琉不害怕他從而听他解釋。
可听他提起葉哲修的陰謀後,宮青琉並不相信,也從沒當他是桃花仙,還當他是來路不明的精怪,是想陷害葉哲修。
玄朗沒有辦法改變宮青琉的想法,只得退而求其次,希望宮青琉能當他是朋友,遇到任何事需要求助都要來找他幫忙。
爆青琉見他態度真誠,便答應了他。
後來的日子里,玄朗忍著心痛,不管宮青琉是開心的訴說,還是因為與葉哲修的小口角而傷心的向他訴苦,玄朗都一一傾听,無悔的陪伴著宮青琉,甚至眼睜睜看著宮青琉穿起一身大紅喜服,開開心心的嫁給了葉哲修。
直到那一日,許久沒出現在桃花樹下的宮青琉來了,但卻是被人用步輦抬來的,她說,成親不過三天,她便得知了葉哲修與妹妹的私情,她悔恨當初不信玄朗的話,如今卻誤了自己的終身。
「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虛弱至此?」
「葉哲修將我軟禁起來,日日由心理上折磨我,我這才知道失去自由後最讓我傷心的,並不是失去葉哲修的愛,而是失去了再見你一面的機會。」
「現在你見到了,你要保重自己。」
「我不行了……這些日子,我日日向葉哲修叫囂著想得回自己的自由,他卻狠心的不如我願,直到我把自己氣得病發,他也不曾請大夫來診治我。」
「我帶去你看大夫。」
「太遲了,我雖然不像你一般是仙,但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于是我請求葉哲修,看在我曾經愛了他那麼多年的分上,請他完成我的願望,我希望能死在桃花樹下,葉哲修終于答應我,讓人把我抬到桃花樹下,等我死了才準再抬回去。」
這是玄朗能記得的最後一件事,他的記憶還很片段,他能記得自己是桃花仙,卻不記得自己是被誰點化而修煉成仙;他記得有關宮青琉的事,但卻不記得宮青琉逝世之後的一切。
只記起了他經過一段冗長的沉眠,再醒來,便是遇見洛雲汐的時刻。
想起了這一切的玄朗,沉重的闔上眼,宮青琉死前說她終于看清了自己的心,發現自己早已少不了他,她愛上他,但她領悟得太遲,只希望自己還能有來生,讓她將來生交付予他。
誰說草木無情,他頰邊滑落的是真實的淚,即便她已經成了洛雲汐回到他身邊,他還是記得失去她時的心痛。
洛雲汐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玄朗的眼淚,她抬起手為玄朗拭去,看見玄朗望向她,露出了又驚又喜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