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對我真好!」她感動地望著他,兩眼水汪汪的,彷佛下一刻就要撲上去。
她那急迫又帶了點饑渴的眼神,讓上官尋毫不懷疑她下一瞬就會那麼做,于是他輕咳了兩聲,「在你撲上來之前,我先問你,你怎麼會想要施粥呢?」
被他這麼一提醒,瞿影連忙放開他,笑臉立刻縮了一半不止,又變回那羞澀內斂的溫婉「賢妻」,「我怎麼會撲上相公呢,呵呵呵……」
心虛地看了他半晌,見他似乎沒打算追究她方才的放肆,才連忙解釋起來。「相公,我施粥的原因,一方面是那些難民們著實可憐,另一方面,也只是想替相公分憂解勞一番罷了。」
「你有這份心,我很感謝,但你哪里來的銀子買米施粥?」這是上官尋百思不解的地方。
「賣了我從家里帶來的幾個箱子而已,也沒什麼,應該還能施個幾十次粥吧?想必這段時間之內,相公已經想出安置難民的好方法了。」
她輕描淡寫地說著,但上官尋可不是吃米不知米價的人,賣幾個箱子可以施幾十次粥,那麼那些箱子必不是什麼凡品,看來就是她陪嫁的幾個妝奩了……
想到她連嫁妝都賣了,上官尋心頭有些異樣,被她撩動的情緒,居然以他的冷靜都不太能克制住。
「你其實不必做到這樣……」他深深的望著她。
如果說,方才上官尋看出瞿影想撲向他的沖動,那麼現在則換瞿影看出他想擁抱她的沖動。
她心中那道名為矜持的薄弱的牆,馬上被自己推倒,她一頭沖進他懷里,雙手摟抱住他。
上官尋忍不住一呆,這又是哪招?感動的人是他,他都沒出手,她這麼猴急做什麼?
「相公,我知道你現在很感動,一定很想抱我,所以我主動一點才不會浪費時間。」瞿影心頭竊喜地抱著他,聞著他的味道,簡直都不想放開手了。「這樣應該也還算是『賢妻』吧?」
她對賢妻這個稱謂還真是執著啊……上官尋在心中苦笑,表面上卻一本正經地道︰「其實我並沒有這個打算。」
「啊?為什麼?你不感動嗎?」瞿影在他懷里抬起頭,呆呆問道。
「我很感動,但我並沒有在衙門里擁抱妻子的習慣。」他淡淡地道。
衙門……瞿影赫然想起,兩人這不就是在衙門里嗎?而且門還是大開的!她低呼一聲,連忙從他身上彈開,但一對上他那有點微妙的表情,她馬上站得無比端正,露出一個端莊的笑容。「相公,妾身失禮了。」
她的變化之快,簡直令他來不及反應,上官尋有些哭笑不得。
這時候,方才派出去跟蹤的捕快也回來了,見到上官尋還在衙門內,連忙上前稟報。「啟稟大人,方才那名男子帶著小乞丐進了大忠漕運行。」
「大忠漕運行嗎……」上官尋沉下了臉。
「大人,屬下還有其他發現。」那捕快神情凝重。「屬下趁他們不注意,偷溜進了漕運行,發現那小乞兒被帶到一個類似地窖的地方關起來,而那地窖里,似乎還隱約傳來不止一名孩童的哭聲。」
「也就是說,大忠漕運行的地窖里,可能關著多名孩童?」在自己治下居然有這種事,上官尋臉都黑了。「去找範師爺來。」
等那捕快領命去了,瞿影見上官尋臉色不對勁,忍不住問道︰「相公,怎麼了嗎?」
其實以她的身分不應該多問,但她可是在戰場上殺進殺出、守衛滄海國的少年軍神,路遇不平事怎麼可能不問?
上官尋也像是不介意她的問話,邊走向書房,邊向她解釋起來。
「北臨縣是北方漕運的重要據點,南方要運往邊關的貨物若是走水路,幾乎都一定要經過北臨縣。」這也是他身為皇帝私產的操縱者,為什麼只在此地做一個小闢的原因,就是緣于北臨縣獨特的地理位置。「大忠漕運行壟斷北臨縣的漕運已久,他們暗地里走私人狼族的商品進滄海國,背景又復雜,若非他們尚不能吃下整個北方的漕運,我想就連官營的漕運行也會被他們打壓下去。」
「這個官府不管嗎?」瞿影月兌口問道,但下一瞬她便發現自己說錯話了。「呃,相公,我當然不是說你……」
「無妨。因為他們平時還算低調,所以對其走私的行為,我通常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他們最大的靠山,便是統領北方半邊天的豐親王。」他沒有說的是,他不去動豐親王,豐親王自然也不會來動他,那他與夏暉的關系就能藏得更隱密。
「那大忠漕運行地窖的孩童是怎麼回事?」瞿影百思不得其解,既然背後有皇親國戚撐腰,又幾乎一家獨大,為什麼要做出關押孩童那種惡性重大的事?
「只怕豐親王不滿足現狀,想大賺一票,便利用大忠漕運行開始進行人口走私了!」上官尋沉著聲道。
「什麼?!」瞿影聞言大驚,此時兩人恰好走到門廊上,範畢正迎面走來,于是夫妻倆停下腳步,她正色望著上官尋。「那相公你千萬不能放過他們,得好好的與範師爺商討才行!」
「那是自然。」
說完,她似是太生氣了,手忍不住往身旁的柱子一拍,想發泄掉一些怒氣。
此時範畢已經走到柱子邊,一揖後說道︰「大人,听捕快說你有急事找我,不知——」
不料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瞿影拍的那根柱子突然啪的一聲斷了,而柱子支撐的那一角屋頂,居然就這麼塌了下來,直直落在範畢的頭上。
幸好衙門年久失修,屋頂不是太厚,那梁柱都蛀空了,所以落在範畢身上的不過是一堆朽木破瓦塵灰,嘩啦啦的砸得他滿身狼狽、灰頭土臉。
「……找屬下何事。」範畢終于能把話說完,還順便吐掉一口塵土。
「範師爺,你沒事吧?」上官尋目瞪口呆地問道。
「……還死不了。」範畢無奈地回答,他到現在還愣在當場,不知道怎麼處理自己這一身慘狀。
兩個男人的目光齊齊望向一臉心虛的瞿影,後者尷尬地抽搐了下臉蛋。
「呃,這柱子上次被冬梅打壞了,還沒修好嗎?怎麼就砸中了範師爺呢?幸好沒發生什麼事,我趕緊去找人來看看!」
說完,她告罪一聲,飛快的跑走了,留下兩個傻眼的男人,至于什麼賢妻的形象,早就顧不得了……
第3章(1)
北臨縣是滄海國在北方最重要的漕運據點,這里高邊境不遠,因此要將輜重運給邊關守將,最快的方法就是經由水路送到北臨縣,再換成陸運。
由于牽涉的金額及貨物數量都太過龐大,不是普通的漕運行能接下的,加上對人力的需求相當巨大,連官營的漕運行都負擔不了,又不可能強迫征招百姓,最後往往由大忠遭運行一家來承辦。
因為他們可以得到來自豐親王的幫助,人手不足時,豐親王還會讓親兵扮成平民,在每年運送錙重的時期來北臨縣幫忙,因此根本沒有人競爭得過大忠遭運行。
可是每年這種幾乎要形成慣例的情形,卻在今年被上官尋狠狠地打破了。
闢府發出公告,由于北臨縣的難民數目眾多,官府將吸收這些難民進入官營的漕運行,所以今年的輜重運送,將由官營漕運行直接負責,不再由民間的遭運行承辦。
對上官尋來說,這自然輕松解決了難民安置的問題,而且那些難民有辦法從北方逃過戰亂而來,大多是可以提供勞力的青年壯丁及婦女,老弱傷殘並不多,有這樣的人力不用白不用。加上先前瞿影的施粥,難民們對官府的印象極好,現在又要提供給他們工作及膳宿,他們更是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