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上前質問,卻鼓不起半點勇氣面對,丈夫心里還有另一個女人的事實。
最後……她靜靜地轉身離開。
自從「一氣門」的宴席過後,莫封驍便發現妻子沉靜得彷佛變了一個人,話不多,連笑容也變少了。
以為她身子猶虛,他又煩勞諸葛定懷走了一趟,卻得到「無大礙、恢復良好」的結果。
他憂心又焦慮,兀自以為是自己冷落嬌妻所致。
開始打理府里生意後,等著他處理的事繁雜眾多,他忙得分身乏術,偶爾商場上的應酬少不了,陪妻子的時間于是驟減。
反復思索後,他在出門前告訴妻子。「晚些我有事想同你說。」
接手家業至今,他尚未到各地分鋪行號巡看,或許可以撥個三、五天,由鄰近的分鋪開始,順道帶著妻子出門散散心。
再說她本就有主事當家的能力,又是靜不下的性子,待她身子再養好些,他也想讓妻子為他分擔些事,一同打理這個家。
一听到丈夫有事要同她說,喬沁未懸著的心倏地緊縮。
宴席後,她數度想開口告訴夫君,若他有意納小師妹為妾……她同意。
家業的重擔是她自願在長輩們的期望中扛下,苦本就該自己受,但今日丈夫能為她舍棄「一氣門」,她是不是也該有容人的氣度,接納關梓柔,早早讓她進門?
即便她奢想獨佔丈夫,但哪戶人家的大老爺不是三妻四妾?或許納妾的日子早了些,若丈夫執意,她願意成全這些話早在心頭轉過千百回,但每每話到了嘴邊,怎麼也說不出口。
「正巧,我也有些話想對驍哥說。」強抑內心愁郁,她扯了扯唇說。
聞言,莫封驍一愕,訝異妻子心里果真藏著心事。
「知道了,今夜我會早些回來,你好好歇養,別又嫌悶到外頭吹風,知道嗎?」
「知道。」語氣里的不舍與憐惜教喬沁禾胸中郁悶難受,卻依舊強撐起笑,心里又酸又甜又苦又澀。
她相信,依丈夫的個性,納妾後應當不會虧待自己才是……
瞧著妻子臉上的神情,莫封驍濃眉愈蹙愈緊。她明明是笑著,怎麼笑里反帶著濃濃的酸澀?
疑惑尚不及出口,一只藕臂陡然伸出圈住他的腰,臉兒貼在他的胸前輕喃。「驍哥,沁兒很愛、很愛你……」
因為他萬般呵護的語氣、因為他溫柔的眼神,因為愛他……她什麼都願意做。
心底因為妻子的話而激動沸騰著,他的手抬起她圓潤柔美的下顎,俯下頭,捧住她的臉,深深地吻著她。
若不是今日得到馱運行重談新約,他鐵定將她壓進榻里,狠狠地愛一回……
片刻,他萬般不舍地移開唇,將臉埋在她馨香的玉頸邊,啞聲說︰「等我。」
靶覺丈夫灼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畔,她沉浸在那熟悉的暖甜中,自私地希望時光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待莫封驍回到府中,月掛樹梢,「潤寶坊」的鋪門已關,夜色中,僅有鋪門檐廊前那百來盞的錦紗燈隨風輕晃,綴暈一片光明。
走進內院,萬籟俱寂的莫府完全沒有白日時的熱絡,他猜想,這時分妻子應該已經睡下。
回到房里,妻子果然如他所料,早已上榻入寢。
坐在榻邊,定定凝著妻子如玉般的粉顏,他的目光溫柔得彷佛隨時會溢出水來。
粗糙的指情難自禁地伸出,輕而眷戀地畫過那柔美的臉部線條,他無限感嘆地輕喃。「該不該告訴你呢……」
因為深陷自己的思緒里,莫封驍渾然沒發覺自己的動作已擾醒了妻子。
其實在丈夫進房時,喬沁禾已經察覺到動靜了。
一想到今晚過後,或許就要結束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光,將丈夫的愛戀分一半給另一個女子,心里便有說不出的哀傷。
她忍不住伸手,握住他在臉上游移的指,凝著他緊蹙的憂煩模樣,哽咽著擠出話。「驍哥,別煩,若你真的想要納小師妹為妾,我答應便是了。」
由丈夫心事重重的憂煩模樣,她想,他必定也難以開口對她說這事吧!
听到妻子吐出的話語,莫封驍一怔,兩道濃眉糾結,困惑地望著妻子。
「你……說什麼?」
不解妻子怎麼會突然提及小師妹,要他納小師妹為妾?
不敢相信他居然會如此殘忍,要她重復方才那句話,喬沁禾咬著唇,忍住淚低嚅。「不管你是否听清楚,我不說了。你想做什麼事由你作主,我無異議依從就是了。」
話一落下,她便背對他,將臉埋進抓緊的被子,心里委屈地無聲落淚。
莫封驍僵在榻邊,徹徹底底懵了,不懂妻子為何一副可憐兮兮地跟他提納妾的事。
看著她輕顫的縴肩,他耐著性子,軟聲道︰「沁兒,起來,讓我瞧瞧你。」
「我倦了……你別瞧我……」
沉默了半晌,她哽咽的嗓音悶悶地由被中傳來。
「你就這樣沒頭沒腦地丟了句話,接著悶在被子里哭,你是要讓我心疼死嗎?」
抽動的縴肩因為他的話而微微一頓,但下一瞬卻顫得更厲害,莫封驍再也忍不住,硬是挖起她,將她抱進懷里。
他難得霸氣的舉止惹惱了她,她掙扎著、推槌著,無奈,丈夫八風吹不動,讓她怎麼也沒辦法由他的懷抱中掙月兌。
「你放開我……放開我!」
她像撒潑的小貓,指甲在他沉峻的臉上硬是留下幾道抓痕,他不以為意,只是緩聲開口問︰「到底是誰跟你說,我想納小師妹為妾了?」
掙月兌不出他的懷抱,她累了,無法再掩飾內心苦澀的情緒,忍不住埋在他的頸窩,抽抽喳噎地說著。
「自從諸葛大夫同你說過小師妹的事後,你就心事重重……那天……我瞧見小師妹哭倒在你懷里……我就知道……知道我才是那個介入你們之間的人……只是我比她幸運,有長輩們當依靠……」
她累了,沒力氣再掩飾,任嫉妒交雜著憤怒的情緒盡情宣泄,就算被冠上妒婦的罪名,她也認了。
仔細听著妻子和著眼淚的話,他啼笑皆非,不知妻子腦中怎麼會自行上演這些戲碼?
他輕嘆了口氣,一一解開那些讓妻子誤會傷心的點。「那日阿梓哭倒在我懷里的確有失分寸,但她自小在師門長大,身邊全是師兄弟,個性一向豪爽,根本不將禮教放在眼底;至于那日讓她掉眼淚的男人另有其人,我自小和她感情好,她心里愁悶,才會找我訴苦。」
听他沉穩的語氣解釋當日的情形,喬沁禾如墜五里迷霧中,恍了、懵了。
難道,真是她誤會了嗎?
「所以你和小師妹之間……」
「一直以來,我拿她當妹妹看待,她視我如兄,我們之間沒有半分男女之情。」話一頓,他忍不住擰了擰她的巧鼻,輕斥。「況且你心里有疑惑就該問我,而不是徑自悶著、傷心啊!」
「所以……真是我誤會了?」
看著妻子哭得眼紅鼻紅,他心疼地貼住她的額,頗無奈地嘆了口氣。「若早知道你會誤會,我就先同你說……讓你白白浪費了眼淚和傷心。至于納妾……我自認沒勇氣享齊人之福。」
庶出二叔、二嬸的野心擾亂了他的家,將來他絕對會嚴厲兒女,杜絕爭產的遺憾發生。
喬沁禾卻愈想愈困惑。「但若真是我誤會……那為何你心事重重……」
知道事情再也沒辦法隱瞞,莫封驍酌量之後才開口。「那日諸葛對我說,你的毒在體內留下了病謗,往後……會較難受孕。」
沒料到令丈夫掛心憂愁的竟是自己,喬沁禾心底有喜有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