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聖佛,酒肉和尚而已,他忒壞了,常常欺負人,還搶我的烤魚吃,叫我多種福田,以福渡化更多未開悟的人。」和尚不像和尚,古里古怪的,搶起她的人參毫不留情。
「你說的真是廣遠大師?」應該是搞錯人了。
「彌陀寺的住持呀!不會錯,這次他還和我同車進京,要去五台山掛單,你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就去瞅瞅,不過要快,他這人神出鬼沒,可能一下子又不見了。」這個老和尚老愛擺弄人,教人難以捉模。
萬福話剛說完,金鑾殿悄悄少了幾個人。
見左相不信,她拿出原本要還給和尚的念珠。「這是廣遠大師的,他沒留神落在我車上了。」
「什麼,廣遠大師的佛珠?!」兩眼一亮的左相興奮地上前,雙手微顫地想要接過聖僧佛器。
突地,皇上一聲輕咳,左相伸出的手又馬上縮了回來。
「咳!拿來讓朕瞧瞧。」他才是天授帝王。
「是。」皇上身邊一名面白唇紅的太監步下金鑾殿,走向表情隨興的萬福,十分恭敬的接過聖物。
但是他一接過手,身子驀地一僵,臉上露出似喜似悲的神情,兩行淚無聲的落下,他一臉喜悅的仰頭,彷佛受到感召,成了菩薩弟子。
此情景震驚了在場所有人,眾人都不免有些急迫,想親自感受這聖物的力量。
「怎麼了,小江子?」居然在大殿之上哭了。
「皇上,這、這是真的……」江公公又哭又笑,捧著檀香念珠激動不已,連身體都在顫抖。
「給朕拿過來。」皇上有著好奇,不信一串念珠會有多大的神力,小江子太大驚小敝了。
「是的,皇上。」江公公走得很慢,好像不舍得把念珠交出去。
「不過是檀香木制成的香珠串而已,瞧你那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咦!這是什麼……」正在笑著的皇上一接過念珠,便感覺到一股肉眼不得見的氣流纏上他的手,順著手臂往上盤旋,氣流所經之處氣脈舒暢,有股微熱。
皇上感受到有什麼正在洗滌他的筋脈,太醫百治不癒的腰骨酸痛被這樣的暖流一流過,頓時筋直骨正,不酸不痛了,而且神智特別清明,原本有些看不清的雙目能清楚看見老相爺左耳下方暗沉色的小疣。
「皇上,怎麼樣,是不是真的?」篤信仙佛的左相可得很急,也想模一模聖物。
「嗯!菩薩慈悲,以慈心濟眾生,朕就收了,福女萬福,你這明惠縣主實在當之無愧。」
皇上一句話,萬福成了眾人皆知的福女,她的有福是得到天子金口,鴻福齊天,福運當頭。
萬福其實很想翻白眼,那可是老和尚的念珠,又不是她的,皇上怎麼說拿走就拿走,看來趙天朔的厚臉皮其來有自,他和皇上一脈相傳,個個臉皮忒厚。
然而,這些話她只能在心里月復誹,表面上還是得這麼說,「皇上中意就好,老和尚那人心大,給了人便是與眾生有緣,皇上把佛珠往身上一放就有菩薩守護,與皇上的金龍一左一右的相護持。」只是皇上的龍……老了。
萬福的心中沒有同情,只有清亮一片,她微微朝天子身後的老邁金龍一頷首,為了護佑天子,金龍貢獻它的修為,時候一到它便飛升入雲,再塑金身。
好听話人人愛听,舉凡當皇帝的都想長生不老,已過半百的皇上一听有神佛保佑,龍心大悅的哈哈大笑。
「好,好,賞,有賞,大賞!內務府吩咐下去,賜明惠縣主五進大宅,明珠十斛,玉羅錦十匹,雪蠶緞十匹,棲霞紗十匹,軟煙羅……」
接下來是一長串的賞賜,一旁的中書舍人振筆直書,忙著記下皇上的封賞。
皇上太高興了,高興得有些忘形了,他是真的感受到佛珠的奇妙,人也一下子年輕了十歲,怕老是帝王的夢魘,誰不想回到最鼎盛的壯年,再以強魄的體態征服四夷。
誤打誤撞的萬福算是投其所好,她也沒料到廣遠大師的佛珠有此奇效,當她拿在手上毫無感覺時,換了一個人卻有超乎神奇的轉變,那已經不是好運可以形容了。
難怪說她是天生帶福的福星,遇到難事總會化為吉瑞,福來安泰,不與禍共,福至人安。
「你和個和尚同車,為何我沒瞧見?」同行二十余里,哪來的和尚?她膽大包天,連皇上也敢欺瞞。
趙天朔狀似無意的走到福身側,以一身煞氣隔開想靠近她、和她攀上關系的官員。
她是他的,誰也別想打她的主意,他刻意安排將她的善行上達天听不是為人作嫁,商女的地位太低了,得往上抬高,他和她才有其可能性,皇家媳婦是有品階的,不是什麼人想當就能當得上。
而今日突如其來的驚喜更令他滿足,一向難討好的皇伯公居然因為一串佛珠而開了先例,給足了明惠縣主面子,日後她也算在京城站穩了,無人敢嘲笑她是地位低下的商家女。
「老和尚本來就古古怪怪的,在你開口前他還在,我耳邊還听見他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可你厚顏的擠上馬車時他就不見了,準是被你嚇走的。」萬福聲音咬細,就怕人听到她在大殿上與人交談,冒犯天威。
「你說他真的在馬車上?」他眼露困惑。
秀眉一垂。「是呀!我沒必要騙你,從景平縣出發前他就上車了,我吃什麼他就吃什麼,不忌葷素,但是沒見他下過馬車,一逕的打坐,呼息很淺,真像得道高僧。」
你都不用上茅房嗎?
她那時還問了和尚這麼一句。
便遠大師眼帶笑意的拈指一蓮花,回道——
萬物化為塵,塵去如虛無,你見河水深三尺,我言道心無尺量。
便遠大師用這幾句話打發她,到底沒言明。
趙天朔好笑地輕踫她滑細手背。「他本來就是佛法高深的神仙人物,我總听你和尚和尚的喊,卻一直無緣得見他一面。」
好似憑空杜撰出來的一個人,只聞其名,不見其身
「噢!對耶,你每每與他擦身而過,明明咫尺之距,可是始終踫不著。」萬福後知後覺的發現怪異之處。
「大師躲著我不成?」他自嘲道。
「下回我遇到他時幫你問,和尚裝神弄鬼的本事都能收徒了。」萬福仍認為廣遠大師的神技是裝的,無論她怎麼看,他都不像得道高僧,倒似溯古亙今鏡中看到的神棍。
此時在五台山的廣遠大師突地嘴角一揚,打著手印的雙手平放在雙膝上,為眾生祝禱。
「太後有令,傳見明惠縣主。」
聖地,不僅文武官員斂起神色,就連原本笑得開懷的皇上也皺起眉頭,看向傳令的小太監。
太後不是皇上的生母,她的皇子是曾為太子的晉王,兩人為了皇位竭盡心思,最後功敗垂成。
先帝本有意廢後,但念及幾十年的夫妻之情,在他未崩天前,只將當時還是皇後的太後軟禁起來,不許她出鳳儀官,她空有皇後之名卻無皇後之實,後宮實權掌握在四妃手中,其中以德妃為首。
但是先帝一死,皇後就被放出來了,為了賢名和孝道,繼任的皇上不得不封嫡母為皇太後,而親娘榮妃退為榮太妃。
因為這皇太後之名,給皇上造成了不少頭疼的困擾,畢竟不是親母子,皇太後自是偏向親子,常做出不利皇上的事,處處唱反調、扯後腿,耽誤朝中大事,甚至裝病要皇上、皇後侍疾。
「皇伯公,請允許佷孫陪同明惠縣主赴萬壽宮。」目光一凜的趙天朔自請授命,要赴龍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