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店鋪,他額上都是汗,不少姑娘臉紅紅的拿著繡帕要給他拭汗,他一律搖頭,但若見到她,那雙黑眸就格外璀亮。
他的行為已經持續一段時日,眾人都知道他是為了她而來,成為眾女們妒忌的對象,她是有點開心又有更多的忐忑,香坊的生意以女客為主啊,她會不會把重要客人得罪光了?但他一片赤誠,她又怎麼推辭?心里更有說不上的不舍。
倪芳菲每每將他請到店內後方的雅室,請他喝杯冰茶,就這麼說一回——
「校尉真的不必天天過來的。」
他嘴角揚起,「無妨,我剛好有事要經過這里。」
「每一天?」她喝了一口冰鎮的酸梅湯,抬眸看他,他看來曬得更黑了。
「對。」他很認真的點點頭,但一說完,又有些心虛的干笑兩聲,校尉府與這里反方向,連太子府,甚至皇宮都不在這一條路上。
站在一旁伺侯的小蓮「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校尉在主子面前真像只呆頭鵝呢,而且呆的不只他一個,還有一個只看得到海棠的。
小蓮的目光落在院子里的葉閎仁跟海棠身上。他雖沒像校尉來得勤快,但也是三天兩頭來一趟,前天還直接問主子「海棠有許人嗎」?
話還當著海棠的面前問,海棠的個性原本就別扭,面色緋紅又不悅的怒道︰「干你何事?」
「我爹跟我爺爺限我年底前要討老婆,不然,就給我五個通房丫鬟,怎麼不干你的事?」他說得理直氣壯。
那天,海棠轉身就走,但葉閎仁也執拗了,天天來找,看來這會兒也是在談那件事吧,瞧海棠臉色還是很臭啊。
院子里,海棠好想咬人,瞪著葉閎仁。她知道自己並不討厭他,他是個直率而灑月兌的男人,但她也很清楚她是丫頭,而他是御前帶刀侍衛,還是將軍府的嫡三公子,兩人怎匹配?
「我家沒門第之見,你答應就行。」葉閎仁彷佛能讀出她的心思。
好听話誰不會說?也許葉閎仁不在乎,他家的其它人未必不會,而且他自己無法不介意,「我不想答應,但謝謝葉大人厚愛……」
話還沒說完,不遠處就傳來一個熟悉的嚷嚷聲,「你們敢擋?我是你們東家的二妹妹。」
又來了!海棠超想翻白眼。
這段日子,董惠芳實在鬧得凶,她站的位置就在唯一能進出前院店鋪及後半主院的門口,前院有不少在裝潢及備材的工人及伙計,還有好奇觀看的老百姓,這不是讓人看笑話嗎?
守門的兩名小廝在無可奈何下,一人急急進了院子,要詢問倪芳菲的意思。
這陣子,董惠芳老是厚著臉皮的往這兒來,又不識相的在倪芳菲與一些重要管事及伙計討論開店事項時,硬是杵在一旁不肯離去,倪芳菲才對她下了禁令,不許她再踏進內院一步,可這會兒,她非要硬闖啊。
葉閎仁也知道這件事,看到小廝匆匆進了屋,一會兒,小廝又匆匆出來,季睿麟跟倪芳菲也隨即步出,海棠立即走到倪芳菲的後面,小蓮則朝她賊賊一笑。
倪芳菲也听到董惠芳在前面的叫囂聲,但她不怎麼在乎,而是看著葉閎仁問,「她沒答應?」
「姑娘!」海裳忍不住叫了出來。
葉閎仁笑了笑,自信十足的拍拍胸脯,「無妨,再接再厲。」
倪芳菲微微一笑,回頭看了漲紅臉的海棠,她早跟她談過,她可以決定自己的婚姻,至于門第之見,只要有心,總能克服,就看她自己想不想得透了。
她再回頭,示意小廝讓董惠芳進內院。
不一會兒,董惠芳帶著丫鬟進來,一見到院里這幾人,尤其是季睿麟也在,她眼楮一亮,但又想到剛剛的跋扈叫囂,心里頓時把倪芳菲罵個沒完,都是倪芳菲不讓她進門,害她在外面叫囂,形象毀了大半!
不過,她顯現在臉上的是萬分委屈,身子一福,再柔聲開口,「校尉大人,讓您看笑話了,我剛剛被那些奴才氣壞了才叫嚷的,我想來幫幫大姊姊的忙,可不管我怎麼說,他們都不讓我進來。」
季睿麟只點頭,但目光還是看著倪芳菲,他們剛剛的談話被董惠芳打斷了。
見他又沒理自己,董惠芳心里氣了,她天天往這里來,不就是為了看他,可他呢?只有在看向倪芳菲時,眼中才會散發出熠熠光芒。
「校尉大人,你幫我跟大姊姊說嘛,母親是母親,二姊姊是二姊姊,她們跟大姊姊都不親,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歡大姊姊,希望能幫她一些忙,我可從小就在元香齋來去,耳濡目染下多少懂些經營之道,我真的想盡點自己的力量。」她嬌柔又真誠的說著,奈何,那雙頻頻著愛慕的眼眸出賣了她。
沒訂親的姑娘主動對一名男子表現得殷勤熱絡,未免太不矜持,但她似乎不在乎,再者,對倪芳菲這個同父異母的長姊,總是一張假惺惺的笑臉,裝姊妹情深的樣子,葉閎仁每每見到她,只想反胃搖頭。
倪芳菲好無言,董惠芳是當她不存在?還要季睿麟跟她說?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不需要。」倪芳菲馬上回答,她又不是瘋了,將將董惠芳放在身邊。
聞言,董惠芳的色差點黑了,這是當眾打臉,其它人則差點笑出聲來,就連季睿麟也是含笑看著倪芳菲,董惠芳見狀更是嫉妒憤恨,不懂他為何就只看見倪芳菲?
「大姊姊這麼說真可笑,那麼校尉大人更不該日日出入吧?男女有別,人言可畏啊,大姊姊最好有些分寸才好,免得影響到閨譽。」她沒好氣的說。
沒想到,這一席話馬上惹到季睿麟,「誰敢胡說,我馬上抓進牢里,以毀謗罪來論。」
她難過的看著他,「我這也是在為大姊姊著想,閨譽是女子……」
季睿麟黑眸半眯,「就是你在外胡說!」
董惠芳見他竟然怒了,急著否認,「我沒有,我只是——沒有,我什麼都沒說,我走了。」
她愈說眼眶愈紅,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轉身就跑了,陪同的丫鬟連忙行個禮,趕緊追出去。
主僕一坐進馬車,董惠芳就透過車窗,看著工匠仍在忙碌裝潢的店面,氣呼呼的喊著,「還不走?」
馬車隨即答答而行,她抿唇輕哼,她不平、嫉妒卻什麼也不能做……她不由得攥緊衣袖。
季睿麟是京城出名的美男子,自身有功名,還有出身漕運大商的強大背景,傾慕他的人可不只皇室貴女,不知多少富商千金也視他為乘龍快婿,但他從來不多看一眼,如今倪芳菲離開倪家出門自立,他卻大刺刺的處處幫忙她,外頭早在傳說他看上倪芳菲。
回到倪家後,董惠芳一進院子,小倪氏也過來了。
小倪氏對倪芳菲開香坊是抱著看笑話的態度,本來嘛,連品香都不會的人怎麼可能經營好一座香坊?但隨著季睿麟不時前往關注,她也有點擔心起來,他跟太子交好誰不知道?萬一他請太子從官家作坊找人來幫那丫頭,也有可能跟元香齋成為勁敵,元香齋在沐芳軒的競爭下,已經岌岌可危了啊。
小倪氏甫坐下,就听到小女兒氣呼呼的說著倪芳菲的不顧親情等埋怨話,又見她說到季睿麟時的小女兒嬌態,頓時火了。「夠了,你對他的愛慕,只要有眼楮的都看得出來,你別再出去丟臉了。」
「我又沒表現出格,大姊姊拋頭露面做生意不說,我可听到了,日後,他們的生意連青樓女子的也要做呢。」董惠芳說起來是一臉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