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個孩子的存在,邵衍惟幾乎沒什麼疑問。
他的問題很直接,一點逃避的機會都沒給她。路心悠雙唇翕動,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路小安的存在。
雖然已經過去五年,她還是能夠清晰想起那天發生的一切,就因為太清楚,才無法逃避,說服自己邵衍惟是清醒的。
那時的他完全迷糊,只是憑著本能讓一切發生。從始至終心懷不軌的人都是她,她縱容了事情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沒資格抱怨。
那時的她是因為愛,可是這份感情並不被邵衍惟承認。現在讓她當著這個男人的面坦誠一切,強烈的羞恥感讓她幾乎要哭出來。
執著地等待她的答案,邵衍惟皺眉。
她快要哭了,強忍著才沒出聲,淚水卻已經在眼眶打轉。
心像是被什麼攥了一下,有些陌生的疼痛感,邵衍惟不知道是因為她的眼淚或者別的,只是看著她狼狽的表情心生不忍,卻又不甘心讓真相繼續隱藏下去。
這些天他想了很多,幾乎想到了所有的可能,除了那一次,他實在想不出別的答案。
「衍景回國的宴會,你有沒有參加?」
路心悠猜到邵衍惟必定調查了一番,卻沒料到他一語中的。
「我陪著維維……」說了半句不知道怎麼接下來,路心悠哽咽著,沒出息地垂著頭,「對不起。」
手掌握了一下,邵衍惟眯著眼打量眼前的女孩。
「你離開的時候已經知道路小安的存在?」
「是。」她吶吶地回答。
這是一種欺騙……如果當初這樣做的女人是別人,他一定會冷笑著嘲諷,並且懷疑對方留下孩子是為了索要更多的金錢。
可是為什麼看著路心悠強忍難堪給自己道歉的樣子,他絲毫沒辦法用險惡的心思去揣測她的想法,是因為僅存的記憶里被自己殘忍奪取第一次的她哭得很厲害,事情發生後卻沒出息地悄悄離開?還是她的身體很美好,讓他在那之後經常會想到兩人纏綿的感覺?
她一定不是為了別的目的留下這個孩子,邵衍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肯定,就是覺得不會是。
一個二十歲的女孩,風華正茂,還在念大學,甚至沒辦法養活自己,養育一個孩子的困難恐怕不是他能夠想到的,路心悠卻親生經歷了一切。
只要想到這些,縱使之前有過被隱瞞的憤怒也都消弭不見。
「為什麼沒有來找過我?」不由自主地問出這句話,邵衍惟目光有些復雜。
他記得那天自己醒來的時候,房間里只有自己,管家也說不出那人是誰,如果不是隱隱作痛的腦海里還殘留著肌膚相親的美好觸感和滿床的痕跡,他幾乎要以為自己作了瘋狂的夢。夢里的自己暴虐地佔有了一個女孩的第一次,她的哭泣似乎還在耳邊。
那天的人居然是路心悠。
如果不是路小安出現在自己眼前,大概這個女人會一直瞞下去。
懷著復雜的情緒,邵衍惟觀察著眼前人。
現在的路心悠徹底退去了酒吧旖旎燈光下的嫵媚,像個剛走出學校的女生,脂粉不施的臉看起來有些稚女敕,完全沒法想象已經是一個四歲男孩的媽媽。
她的眉目清秀,算不上十分的絕色,卻干淨自然得讓人覺得舒服。
想到酒吧相遇時自己的驚訝及對她異樣的感覺,邵衍惟有些意外為什麼五年前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也許只能說機緣巧合,那時候單純干淨的她沒有進入他的眼楮,卻迷迷糊糊地把自己送到他身邊。五年過去,她變得勇敢堅強,時不時透露孩子氣的狡黠,反倒讓他忍不住靠近。
「我……」路心悠說不出答案。
她說不出自己有多喜歡他,卻明白自己帶著路小安逃跑的行為有些卑鄙,畢竟他有知情的權利。
她曾經傾慕邵衍惟,但也只是傾慕而已,完全不敢肖想更多。
一個英俊沉穩又能力不凡,時常出現在財經雜志的優秀男人,這樣的邵衍惟是很多青春女孩心里的理想情人,可對她來說也只能是如此,因為太清楚兩人之間差距有多大,所以從來沒有肖想過發生什麼。
曾經很想進入邵氏總公司,想著能夠偶爾看他一眼便已經滿足,卻完全沒想過兩個人竟然上了床,有了路小安……
當年她能夠依仗著無人知曉真相狼狽地逃跑,現在卻沒了當初的機會,只因為心里清楚邵衍惟不會放棄尋找真相。憑借他的能力,大概自己逃到天涯海角都能被捉到。
冒險逃跑雖然有極小的機率成功,卻也可能徹底激怒邵衍惟。
如果他一氣之下奪走路小安,路心悠不敢繼續想下去,也不敢冒險這麼做,只能硬著頭皮面對,等待他的宣判。
邵衍惟沒有逼迫她,緩緩開口,「事情後來查清楚了,一個競爭對手買通了服務生,在我的酒里下藥想看我鬧笑話。那天,我神智不是很清楚。」
他的聲音很穩,說出口的話卻殘忍得厲害。
路心悠臉色一白,他是想告訴自己,事情不是他刻意發生的嗎?
有了路小安之後,路心悠無數次告訴自己這樣已經很好,不可以再去奢望更多,所以這些年從未期待過別的幸福,她甚至以為自己已經忘記曾經愛過的男人,可是真的听到他這些撇清關系的話,心里還是酸楚得厲害,一下子就認清了自己的心。
她還是愛著邵衍惟的,即便這個男人給了她太多的糾結和痛苦,心里依舊沒有忘記。
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水差點溢出眼眶,路心悠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干澀地說道︰「我知道,我從來沒想過要打擾你的生活,你放心,我自己可以照顧好小安。」
眸光一閃,邵衍惟慢悠悠地開口,「如果我不答應把小安留在你身邊呢?」
「你不能把小安帶走!」路心悠忽然站起來,神情激動,甚至顧不得會不會吵到咖啡店里的其它顧客。
邵衍惟很冷靜地看著她,對她的反應像是在意料之中,又有些訝異。
五年前的路心悠在他眼里只留下一個印象,安靜、柔和,沒有多少存在感的單純小女孩,所以他從未想過會和那樣的她發生什麼。現在的她變得不一樣了,堅強、聰明,膽子也大了不少。
向來討厭別人的憤怒,因為那會讓他覺得無法溝通,他更欣賞心思縝密的人,或許是因為能找到同類的感覺。
可是看著路心悠反抗自己的樣子,邵衍惟意外地覺得不討厭。越是如此,他越好奇路心悠和自己一夜纏綿後留下孩子的理由。
想到這些,邵衍惟神情變得很輕松愉快,路心悠看在眼里卻只覺得膽顫心驚。她不敢相信邵衍惟會說出這樣的話,他要奪走她的小安!
這個念頭只要冒出來就能激起她渾身的刺,抬頭瞪著眼前一臉輕松的男人,她的手指有點顫抖,「你不能把小安帶走。」
她可以接受一切懲罰,唯獨不能失去小安。
靶受到她強烈的不安,邵衍惟微微一笑,「坐下,你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復雜吧。」
「我不能沒有小安,你不可以這麼做。」在強大的邵衍惟面前,路心悠知道自己的話有多麼蒼白,可她真的沒辦法離開路小安。
「你應該清楚我能不能做到。」心里溢出一絲古怪的情緒,像是心疼她的掙扎,邵衍惟還是讓自己說出這句話。
路心悠無言以對。
和邵維維做了那麼久的朋友,她太清楚邵衍惟的能力,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就不會做不成,何況這一次他的對手是如此沒用的自己。可是路小安不是一件玩具,是她整個人生的意義。